门外之物 The Thing on the Doorstep(第2/10页)

但他真正成功做到的事情只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热衷于秘密魔法学识的狂热爱好者,因为米斯卡塔尼克大学的图书馆一直都是个非常著名的地方。过去,他在面对那些古怪和幻想的事物时总是浅尝辄止,但到了那个时候,他开始钻研起了那些真正的符文与谜团——那些传说中的古老过去为子孙们所留下的指引与谜题。他读过许多书,例如可怖的《伊波恩之书》,冯·容兹的《无名祭祀书》,以及阿拉伯疯子阿卜杜·阿尔哈兹莱德编著的禁书《死灵之书》,但他从未向自己的父母说起这些事情。我的儿子——我的独子——出生的时候,爱德华已经二十岁了。得知我借用他的名字将新生儿起名为爱德华·德比·厄比顿后,他显得非常高兴。

二十五岁的时候,爱德华·德比成了一个学识渊博的人,一位远近闻名的诗人与幻想家。可是缺乏社交与责任心的生活让他的作品里充满了模仿与过分的书生气质,这拖慢了他在文学方面的发展。我可能是他最亲密的朋友——因为我发现他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充满了各种极其重要的理论话题;而他也需要我,因为我能为任何他不愿意告诉父母的事情提供建议。他一直过着单身生活——倒不是因为他喜欢这种生活,只是他天性害羞,不够活泼,而且还被父母细心保护着——另外,在参与社会活动时,他也仅停留在最浅薄、最敷衍的表面。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时候,他由于健康问题以及根深蒂固的胆怯性格被留在了家中。我去普拉茨堡当了军官,但却从未到过大洋彼岸。

时间一年年过去。在爱德华三十四岁那年,他的母亲过世了,而他也因此患上了某种古怪的心理疾病,如同废人般过了好几个月。他父亲把他带去了欧洲,不过,他没费多少力气就摆脱了窘境。在那之后,他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怪诞的兴奋,仿佛部分地摆脱了某种看不见的束缚。虽然已经步入中年,他却开始与那些更加“激进”的大学生们混在一起,并且做出了某些极度疯狂的举动——他还被狠狠地敲诈了一次(钱是我借给他的,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父亲注意到他参与了某些事务)。有些私下传播的谣言说那些疯狂的米斯卡塔尼克大学的学生极端古怪。甚至还有些传闻提到了黑魔法,以及一些没人会相信的事情。

II

在他三十八岁那年,爱德华遇到了亚西纳·韦特。我猜,那时候她大概只有二十三岁,并且在米斯卡塔尼克大学里学习一门有关中世纪玄学的特殊课程。我朋友的女儿曾在金斯波特的霍尔学院里与她见过几面,但那位姑娘通常会躲着韦特,因为她有着非常古怪的名声。她是个有着深色皮肤、身材小巧、模样漂亮的女人,却有着一双特别鼓凸的眼睛。那些特别敏感的人会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因为她的表情让人觉得不太自在。不过,普通人之所以会躲着她,主要还是介意她的身世与言论。她来自印斯茅斯的韦特家族,而我们那儿世代流传的许多阴暗传说中都提到了破败凋敝、几乎荒废的印斯茅斯,也提到了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有些故事说,那儿的居民在1850年做几笔非常可怕的交易;还有些故事说,那座荒废的渔港里还生活着几个古老的家族,而这些家族里的成员都带有某种古怪的、“不太像人类”的特征——只有守旧过时的北方佬才能想象出这样的故事,也只有他们才会怀着适当的敬畏情绪反复提起这样的故事。

亚西纳的问题更严重,因为她是伊佛雷姆·韦特的女儿——是上了年纪的伊佛雷姆与一个总是带着面纱的不知名女人生下的孩子。伊佛雷姆住在印斯茅斯镇华盛顿街上的一座已经部分倒塌的大宅里。见过那个地方的人说,那屋子的阁楼窗户常年钉着木板,而且每到傍晚,里面就会传来奇怪的声音(不过阿卡姆人总是避免去印斯茅斯)。大家都知道这个老头曾是位令人惊讶的魔法学徒,还有些传说宣称,他能够依靠自己的意念在海上召唤或是平息一场风暴。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一两次,那个时候他恰巧来阿卡姆查阅一些大部头的禁书。我很讨厌他那张留着乱糟糟铁灰色胡子、好像是狼一般的阴沉面孔。后来,他把女儿送进了霍尔学院,并且执意要求让学院的校长担任女儿名义上的监护人;可就在他女儿进入霍尔学院读书之前,他就因为疯病死掉了——而且他死时的情形特别古怪。不过,亚西纳曾病态地渴望效仿她的父亲,有时候,她看起来像极了她父亲。

当爱德华与亚西纳相识的消息流传开后,我那位女儿与亚西纳同校的朋友便反复谈论了许多奇怪的事情。亚西纳似乎总在学校里摆出一副魔法师的模样,而且她似乎真的能够完成某些非常令人困惑、同时也非常不可思议的壮举。她自称有能力召来雷暴,但那些貌似成功的案例基本上都需要依赖某些神秘的预测窍门。动物们很明显也都厌恶她,而且她只需要用右手比划几个动作就能让任何一条狗狂吠不止。偶尔,当她斜眼睨视,想要用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眨眼吓唬自己的同学,或是根据自己的处境说出某些充满风情的挑逗嘲讽时,亚西纳就会表现出一些非常特别的知识,或者说出某种非常特别的语言,对于她这样的年轻姑娘来说,这可是件非常古怪——也非常令人惊异——的事情。

不过,亚西纳最特别的地方还在于她能够对其他人施加奇怪的影响。有许多事情都证明了这一点。毫无疑问,这姑娘是位天生的催眠师。她会用古怪的眼神凝视自己的同学,让被凝视的人清晰地体验到一种人格转换的感觉——就好像被凝视的人暂时转移进了魔法师的身体里,能够从房间对面看见自己真正的身体,看见自己瞪着一双向外鼓凸、闪闪发亮的眼睛,流露出一种怪异的表情。亚西纳时常谈论自我意识的本质,并大胆宣称意识是独立于身体的存在——或者,至少不依赖身体里的生命活动而存在。不过,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让她觉得非常生气,因为她相信男性的大脑拥有某种独特的、能够造成深远影响的宇宙能量。她曾经明确地表示,如果有一颗男人的大脑,她对于未知力量的掌控将会媲美并且超越自己的父亲。

爱德华在一场在某个学生宿舍里召开的“知识分子”聚会上遇见了亚西纳。结果,第二天他来找我的时候口里念叨的全是亚西纳。他觉得这个女人既有趣又博学,让他觉得非常着迷。此外,他也特别喜欢她的模样。在那之前,我从未见过这个年轻姑娘,也只能隐隐约约地回忆起一些与她有关的零星印象,但我很清楚她是谁。爱德华如此抬举她让我觉得有些遗憾,但我没有说任何让他泄气的话,因为我知道那只会让他愈发地迷恋她。不过,他说他并没有向自己的父亲提起这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