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 The Temple(第2/5页)

最终,我们还是没有遇上“达契亚号”,失去了袭击的机会。然而这样的失误也没什么稀奇的。其实比起失望,我们更多的是感到高兴,因为这样一来我们的潜艇就可以返回威廉港了。6月28日午时,我们的潜艇转为东北方向,航行的过程一切正常,除了那些数量大得惊人的海豚一直跟随我们的潜艇。

然而就在午后两点,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轮机舱爆炸了!就在机器没有发生任何故障,工人们也没有玩忽职守的情况下,爆炸就毫无预警地发生了,整个船体都剧烈地摇晃起来。克伦策上尉立即赶往轮机舱,发现燃料箱和大部分机械都已被炸得粉碎,机械师拉贝和施奈德也当场死亡。情况一下子变得极为严峻,虽然化学空气再生器尚未受到爆炸的影响,并且只要压缩的空气和蓄电池还能保持正常,我们就能操纵潜艇下潜、上浮和开舱门,但潜艇已经没有动力向前推进或者改变航路了。如果我们派出救生艇寻求救援,就相当于将自己交到了敌军手中,而那些敌军对我们伟大的德意志民族一直怀有不合情理的怨恨。雪上加霜的是,我们的无线电也在击沉“胜利号”之后坏掉了,导致我们也无法向帝国海军的其他U型潜艇发出求救信号。

从6月28日爆炸事故发生,到7月2日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的潜艇一直顺着那条洋流向南方漂流,完全无计可施,也没有遇上任何船只。海豚们依然包围在我们的潜艇周围,毕竟我们已经漂流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这些海豚还是一直跟着我们,真是令人惊讶。7月2日清晨,我们发现了一艘悬挂美国国旗的军舰,大家开始变得非常焦躁,都想赶紧投降。最后,克伦策上尉不得不枪毙了一名叫特劳伯的水兵,那是急于投降的人里最狂热的一个。他的死让大家在当时立刻安静了下来。我们趁美国军舰还没发现的时候,下潜躲开了。

7月3日下午,南方出现了一大群海鸟,海浪的起伏状况也透着不祥。我们将舱门关闭,打算静候事态发展,但是逐渐意识到我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选择下潜,要么等着海浪将我们的潜艇吞噬。潜艇里的气压和电力都在递减,而且我们也想尽可能地避免大动作消耗机械能量。但是面对现在的处境,我们已经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我们的潜艇并没有下降到很深的位置,并且过了几个小时之后,海流的状况也趋于稳定,所以我们决定将潜艇上浮到海洋表面。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尽管我们已经尽全力进行操作,可是潜艇还是不按照我们希望的方向往上浮。所有人就这样被困在海里,也深陷于愈发强烈的恐惧之中。有人又开始嘀咕克伦策上尉的象牙雕像,但是看到他掏出手枪之后又马上闭嘴了。为了转移船员们的注意力,我们让他们尽量保持忙碌的状态,不停地修补遭到爆炸损坏的各种设备,尽管我们都知道这么做毫无意义。

克伦策上尉和我轮班,一人睡的时候另一人要保持清醒。7月4日早晨五点钟左右,当时正好轮到我睡觉,士兵们发生了暴动。除了我和克伦策上尉,潜艇上下只剩六名船员。那六只蠢猪以为我和克伦策上尉已经不行了,就突然暴动。暴动的由头便是我们拒绝向两前天遇上的美国军舰投降。他们的精神已经完全失常,口中不停地说着诅咒的话,肆意破坏着潜艇里的物品和仪器。他们咆哮的声音就像是野兽一样,不断地说着关于那个象牙雕像的诅咒,还有那个死去的黑发的年轻人睁开眼睛盯着他们最后游走了的事情。克伦策上尉显然是被他们的暴动给吓傻了,果然他就是个外强中干又娘娘腔的莱茵兰人,瘫在那里跟个废物一样。我开枪射杀了那六个疯子,出于必要性的考虑,我逐个确认过,他们确实是都死了。

我们从双向舱门把那六具尸体扔出潜艇,这样“U-29”潜艇上就只剩下我和克伦策两个人了。克伦策看起来极度紧张,不停地喝酒。我们决定尽可能延长活下去的时间,充分利用潜艇里那些没有遭到疯子破坏且储备丰富的食物,以及化学制氧装置。我们的罗盘、深度计以及其他的一些精密仪器已经被破坏了,不能再用。因此我们只能靠着手表、日历,以及从舷窗观察到的物体移动速度来估判位置。幸好我们还储存了大量的电池,不管是潜艇内的照明还是潜艇外的探照灯都还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常用探照灯照射艇外,但只能看到海豚一直跟随着我们的潜艇。我对这些海豚产生了科学方面的兴趣。通常来讲它们的名字叫短喙真海豚,是属于鲸类的哺乳动物,没有空气用来呼吸的话它们是无法存活的。但有一次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只海豚看了两个小时,却发现它一直待在水下,没有浮到水面去换过一次气。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克伦策和我都认为我们还是一直在向南方漂流,并且同时向下沉得越来越深。闲暇的时候,我就看看潜艇外的海洋动植物,读一读自己随身带着的几本相关书籍,并根据书上的内容认出了多种海洋动植物。然而,我也注意到,克伦策上尉对海洋知识知之甚少。他完全没有作为一个普鲁士人的头脑,满脑子装的都是胡思乱想和投机倒把的完全没意义的事。死亡正在一步步向我们逼近,这对克伦策上尉产生了奇怪的影响,他开始频繁地祷告,向那些我们曾经杀害的男女老少忏悔自己的罪行,而忘记了自己是在为我们伟大的德意志帝国执行崇高的任务。一段时间之后,他的精神错乱行为愈发明显,甚至会长达几个小时之久地盯着那枚象牙雕像看,并且编起了海洋底下被遗忘和遗失的稀奇故事。有的时候,我想拿他做心理实验,就引导他进入自己编织的故事中去,然后听他没完没了地说那些史诗经典和关于沉船的传说。其实我觉得他很可怜,因为我不忍心看到一名德意志军人沦落到如此境地。但是我也不愿意跟他这样的一个人死在一起。因为我为自己感到骄傲,我的伟大帝国也会将我铭记,我的子孙后代也将被培养成我这样优秀的人。

到了8月9日,我们发现潜艇已经到达了海底,就用打开探照灯最强的一束光照到上面。那是一片巨大的波状起伏的海底平原,大部分被海藻覆盖,还有小型软体动物的壳散乱其间。到处都是外形奇特的黏滑物体,上面松散地覆盖着海藻,并有藤壶镶嵌其中。克伦策满口确定地说那是沉睡在海底墓地里的古代沉船。但他也对一样东西感到困惑,那是个坚硬物体的顶部,从海床地下突出来,高约四英尺,厚约两英尺,表面平坦,上表面光滑,顶端是一个大钝角的尖顶。我觉得那就是一块海底突出的岩石,但克伦策说他在那东西上面看到了雕刻。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浑身发抖,吓得不敢再看那个地方。这实在是难以解释,或许他是被海洋深渊里广漠、黑暗、辽远、古老又神秘的力量给镇住了。克伦策的头脑已经疲惫不堪了,但我仍然保持着德意志人的强大精神,并很快注意到两件事。一件事就是,我们的U—29潜艇已经处在深海里巨大的水压之中,大多数博物学家都认为,在这样的深度下不可能存在任何高等生物,可那些海豚依然在我们的潜艇周围正常游动。我能肯定,之前一定是过度估算了我们的深度,但即便如此,我们现在的深度也已经足以让这些生物的存活现象堪称奇迹了。另一件事就是,我们现在在海洋底部向南行进的速度,跟之前在海洋内靠着游过潜艇的海洋生物的速度测算出来的速度差不多,没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