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神寂 Chapter 14 光辉岁月(第3/5页)



“那个叫叶赛尔的姑娘……”

“是的,她是我母亲的转世,”真岚摇了摇头,凝望着西方,“我非常想念她……所以当我拥有了皇天的力量后,通过水镜找到了她的今世。”

大司命终于明白过来,长久地沉默了下去,苍白的须发在夜风里飞扬。沉默良久,他还是颤抖着嘴唇,劝说道:“陛下,您……您是皇室的最后一个嫡系子孙,难道您打算空桑的帝王之血自此断绝么?”

“那就让它断绝吧。”真岚淡淡道,语气中并无波澜,“以血统来甄别一个人的高贵和低贱,本身就是可笑的——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西荒牧民的孩子而已。”

大司命还是不肯放弃:“可是若陛下无后,帝王之血的力量就要失传……”

“帝王之血?”真岚顿了一下,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银白色的戒指,忽地笑了起来,“后土已经不在皇后的手上,那皇天又有什么意义?如今的云荒上神魔皆灭,从此将是‘人’的天下,没有宿命,没有神魔,也不再有帝王之血。”

“破军用魔的力量摧毁了一切,但他只知破坏却无力重建,而我,却要在废墟上建立起一个新云荒。老师,我想我这一生最重大的使命,或许就在于此。”空桑的新帝王立在塔顶,凝望着黑色的云荒,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决断,“我已为此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但却不包括要为了延续血统而娶一个陌生的女人。”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是,数日之后,无色城重新关闭,六王居然平安无恙地归来了!

沧流历九十三年十二月一日,在传国宝鼎前,六王纷纷就位,开始完成“六星”之约的另一半仪式——天地的一切发生了逆转,无色城再度打开,阴阳两界开启了,无数的魂魄从虚幻的世界里被释放出来。

镜湖仿佛沸腾了一般,水面上一个接着一个地浮起了白色的石棺。而每一个石棺里,都坐起了一个沉睡了百年的空桑人!

在冥界幽灵全数被送回了云荒后,伽蓝城在湖面上的倒影发出了一阵的扭曲,无色城的门重新闭合了,那个存在于虚无之中的城市一瞬间消失了。

按照上古书卷上的记载,在镜像再度倒转、生死重新复位的瞬间,作为祭品的六个王者的魂魄将被强大的涡流吸出,永久地封印在重新闭合的无色城里。

在仪式完成的瞬间,九嶷神庙前的传国宝鼎忽然发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白光过后,所有人惊骇地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传国宝鼎里的六颗头颅齐齐反跳,准确无误地接回到了原来的身体之上。六位王者震惊无比地看着这一幕,然而却觉得灵体忽然被一种无比强烈的力量吸住了,情不自禁地朝着死去的躯体奔去。

只是一瞬间,六具已经死去多年的身体重新复活了!

六位王者怔怔地站在传国宝鼎前,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作梦一般。

“原来是这样……”只有白王白樱抬头看着黑色的天幕,喃喃,“因为宿命已经被改变了……是因为他的缘故啊……一切的宿命和预言,都已经化为了飞灰。”

在诸王都狂喜不已的时候,白族的女子定定地看着头顶的苍穹,泪水滑落:“苏摩,苏摩……,如今的你,是否已经返回了星辰之上?你是否依旧孤独?为了完成这一切,你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啊……”

仿佛是回应着她的这句话,头顶的阴霾忽然间散开了。

※※※

在无色城闭合、十万空桑人得以重生的瞬间,笼罩着云荒上空的黑色天幕开始消失。那些笼罩了大地几个月的黑幕从七个方向散去,回归于大海。一阵轻风从遥远的海面上吹来,回荡在云荒上空。

日光从云层后四射而出,将久违的金色暖意洒向了大地。

当六王在日光下返回伽蓝帝都时,整个城市再度为之沸腾。

六位王者乘坐天马飞过镜湖,降落在白塔上,手挽着手向着塔下的民众致意。破云而出的日光洒浇在他们身上,每个人都在地上投下了长长的黑色影子。

——这,显然已经是摆脱了冥灵之身和暗星之命的象征。

在白塔顶上眺望着北方、等候了许久的空桑皇太子往前踏了一步,迎向了六位从天马背上翻身而落屈膝行礼的王者,俯身将他们一一扶起。皇太子在扶起白王后久久凝望着也,竟然不肯松手。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他低声道,声音哽咽。

白璎脸色苍白,只是一笑,并没有回答。

“天佑空桑!”大司命激动无比,带头匍匐在朱雀大街上,对着天空举起双手嘶声呼喊。

“天佑空桑!”从无色城重返人间的空桑子民随之跪倒在地,热切地狂呼着,对着湛蓝色的天空、白色的巨塔和塔上的诸位王者行礼,一起祝诵和歌唱,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巨浪一起响彻了天际:

“九嶷漫起冥灵的雾气

“苍龙拉动白玉的战车

“神鸟的双翅披着霞光

“从天飞舞而降的高冠长铗的帝君

“将云荒大地从晨曦中唤醒

“六合间响起了六个声音

“暗夜的羽翼

“赤色的飞鸟

“紫色的光芒照耀之下

“青之原野和蓝之湖水

“站在白塔顶端的帝君

“将六合之王的呼应一一聆听

——天佑空桑,国祚绵长!”

欢呼在回荡,从云荒的心脏传出,随着风传遍了六合。

黑暗已经从云荒上空退去,七海恢复了平静,从白塔上看去,这片大难过后的大陆蕴藏着勃勃的生机。

真岚凝望着脚下的大陆,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光芒。

“白璎,”他握紧了她的手,一同走向塔边,“你看,一个新的开始。”

然而,她没有回答,那只在他掌心里的手冷得可怕。她转头看向南方,日光照在她的脸上,重获得新生的女子却没有丝毫生气,宛如冰雪的雕像。

“是啊,只是新的开始,往往都在结束之后……”忽然间,真岚听到她低声喃喃,语气冰冷。

这一瞬,即使在日光下、万众欢腾之中,空桑的主宰者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透入骨髓的冰冷,不祥的预感如同闪电一般击穿了他的魂魄,令他心惊不已。真岚转头看着妻子的脸,仿佛想明白这一刻她心里的真正想法。然而,她却只是从他手里轻轻抽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