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赤炎之瞳 第四章 幽蓝之海(第3/6页)



甚至连他到底是鲛人,是空桑人,还是冰族都不知道。

她在幽蓝色的海底往前走,又焦急又无措,不知道去向哪里——然而,就在她走过一个海沟的瞬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似乎是一只虚无而冰冷的手从海水里伸出来,轻柔地拉了她一下。

琉璃瞬地回头,眼角首先瞥见了一抹奇特的光华。

——那一瞬,她在海底失声惊呼。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就这样凭空出现在海水深处,静静地凝望着她,双手缓缓合拢在胸口,对自己深深行了一礼。

那个女子穿着一袭紫衣,有着奇特的银色长发和紫色的眼眸,身姿轻盈——不知道为何,在看到的一瞬,琉璃心里忽然涌现出一种奇异的熟稔感觉,似乎在不知何处的梦境里曾经与她相见——不,不是鲛人。她就这样轻轻地悬浮在海水深处,没有呼吸的迹象,甚至没有生命的迹象,就如一个触手即碎的苍白水泡,美丽得不真实。

“谁?”她脱口,“你是谁?”

那个紫衣女子默默地看着她,忽然将手指竖起,指了指某一个方向。

“什么?”琉璃莫名地问。

紫衣女子没有回答,转过身,径直向着海沟的深处飘去——然而,就在那一瞬,琉璃再度惊讶地脱口叫了起来。她的后背!

那个女子的后背,竟然是空的!

仿佛被什么吞噬过,她的整个躯体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壳,里面的血肉都已消融殆尽,没有五脏和骨骼——潮水在空空的躯体里回旋流转,发出一种奇特诡异的微声。

琉璃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仿佛知道她的感受,那个紫衣女子回过头来,对着她微微笑了一笑。她的笑容非常美丽,竟然不逊色于艳绝云荒的殷夜来,然而却更多了一种凄凉婉约的味道——她指了指琉璃胸口挂着的那块古玉,合起了手掌,忽然对着她再度恭谨地深深一礼。

“怎么了?”琉璃吃了一惊。

——这个女人行的,居然是她们族里的古礼!

就在那一瞬间,仿佛是水泡的破灭,那个虚浮在水里的女子幻影忽然消失了。

“等一等!你……”琉璃脱口,往她消失了的那个地方奔了过去,急切地伸出双手——然而水流穿过她的手指,那个幻影如同流光一样的泯灭了踪影。

怎么……怎么回事呢?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她要告诉自己什么?

琉璃站在海沟的边缘发怔。忽然间,她的眼角瞥见了一丝微微的光——那是一抹奇特的光华,和海底游弋的鱼类完全不同,在海沟最深处的凹角里,随着水流一明一灭。

她连忙朝着那个方向奔过去,然而却什么也没有。海沟的最深处,只有丛生的海藻,茂盛得直到人腰,在幽暗的海底顺着洋流起伏,仿佛是海之魔女披散着长发,缓缓梳头。

寻觅了片刻,她终于发现了光的来源——那是一把斜插在海底的剑,剑柄上镶嵌着一粒紫色的明珠,发出幽幽的暗彩。

“剑?”琉璃诧异,吃力地拨开那些缠绕的海藻走过去。

那果然是一把黑色的长剑,仿佛是从海面上坠下,斜斜地插在海床上。长剑入手沉重,不知用什么材料铸成,漆黑无光,古朴钝拙——剑脊上镶嵌着两个错金的古体字:辟天。

“辟天剑?”琉璃失声惊呼,知道这是空桑皇帝才持有的神物——这把剑,不是数百年前在西恭帝驾崩之后,就消失在云荒了么?怎么会沉入了这落珠港的海底?此刻,一股潜流涌来,水藻的深处漂浮起一丝微微的蓝色,她顺着看过去,忽然睁大了眼睛——她踉跄走过去,用剑胡乱地拨开那些缠绕的水藻,俯下身看去。

大海的深处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斜卧在海底,只有长发漂浮在苍白的颊边,就如同一缕缕蓝色的雾,将他的容颜衬得虚幻如梦。那是一个鲛人。不知道在这冰冷的海底躺了多久,海砂堆满了他苍白的指间,似乎要将他慢慢埋葬在大海深处——他是如此安静而美,仿佛是沉睡在光阴深处的大理石像,或者是她在故乡神殿壁画里看到的神“”。

只看了第一眼,她便遇雷击。

是他?是他么?是那个她一直追逐的背影么?

琉璃怔怔地看着,往前走了一步,凑到他面前,俯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苍白宁静的脸,忽然,鬼使神差地俯下身,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唇上传来冰凉而柔软的感觉,仿佛亲吻到的是一面冰墙——那一瞬,她终于“啊”了一声:

是的,是他!他终于找到他了!

这就是那个八井坊偶遇的路见不平的男子,也是那个坐在楼头饮酒的客人,更是那个风浪中和殷仙子对舞一曲《魂归》的舞者!就是她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这个人。

琉璃在怀里摸索着,摸到了那一滴鲛人泪,用手指捏着,轻轻放在了他的眼角。那一粒明珠在他苍白的面容上闪烁,就如同一滴凝固的泪水。

那一瞬,又有奇怪的片段在她脑海里闪过——

大漠的风沙,炉火温暖的小屋,黎明的窗前,一个低声诉说着什么的侧影,以及幽暗的光线折射出的那一道泪痕……这一切是如此的模糊而遥远,仿佛被潮水冲散的沙滩城堡,在她脑海里浮浮沉沉,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形状——到底是哪里见过呢?为什么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如此熟悉,仿佛是梦里相见或者前生相识?

多么可笑啊……前生?人类,或者鲛人的生命,和自己怎会相干?

她就这样站在海底,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个鲛人,甚至忘了去确认眼前的人是否还活着。直到有一蓬淡淡的红笼罩在那个人的身侧,琉璃才回过神来,变了脸色——她这才留意到他受了伤,那个伤口之大,几乎贯穿了整个胸口。

“糟了!”琉璃再也顾不得什么,将辟天剑斜插在背后,俯下身,将那个鲛人吃力地横抱起来——有水的浮力,他显得很轻,轻到几乎没有重量,她一动,立刻用力过猛,几乎抱着他摔倒在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