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青空之蓝 第四章 剑圣慕湮(第4/7页)



“这就是溯光?很好。”碧望着冰川上的影子,唇边露出了一丝微笑,“和我想象的一样,这个孩子将来足以成为海国的王者。你不必再犹豫了。”

孩子对王位传承没有概念,只是出神地看着那一朵巨大而美丽的莲花,默默数着那一片片花瓣。一、二、三……层层叠叠,一共是一千片。

“可是溯源也非常优秀,”伏波海皇叹息,“何况,他才是真正的炎汐海皇的直系血裔啊!”

“就算再优秀,再嫡系,溯源的寿命也只是普通鲛人的三分之一,”碧坐在莲花下,面向着冰川,声音平静,“你也清楚,因为母系的血统的缘故,他最多只能活三百年。”

“什么?”听到了好朋友的名字,一直默默数着莲花的孩子忽然叫了起来,“你们说什么?阿源……他只能活两百多年么?不可以!”

孩子说的天真,然而冰川上的两个大人却都陷入了沉默。

碧凝视着冰川上映出的那个孩子,眼神复杂,许久再度开口:“伏波海皇,不必犹豫。三百年前,炎汐海皇下诏将皇位传给了你而非他自己的子孙,就已可见用心良苦──海国大难方已,如今更需要一个长寿健康的帝君,让国家长治久安。”

“但溯源真的是个优秀的孩子,”伏波海皇还是叹息,“你看了他一定会赞叹。”

“你的孩子也很优秀啊……”莲花下的女祭司微微笑了一笑,凝视着映照在冰壁上的孩子,彷佛在透过一面镜子看着久远前认识的某个故人一样。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湛碧色的眸子里变幻浮沉不定。

“是的……有一点像。但又不像。”

许久,她闭上了眼睛,吐出了低低的预言般的话语──

“听着:这个孩子,长大后会成为改变天下的人。

“如果我预见的没错,他,成年后将会选择变身为一个男子,惊才绝艳,几乎可以媲美昔年的海皇苏摩。他将带领海国走出战争的阴影,让子民们安居乐业。

“但是,世间变数无尽。成年后,他的命运会出现分岔──

“他会有想不到的福,也会有想不到的祸,然后还会遇到想不到的人。

“那之后的事情没有人能预料:他或许能一生安然满足,如我所预言的成为一个卓越的海皇──或者,他的余生会陷入不可捉摸的混乱,被命运的轮盘卷入急流,再也无法挣脱。”

“一切,都取决于那个想不到的人的出现。”

孩子听得出神,忍不住开口:“那个人是谁?”

“是谁?你真的这么早就想知道?”碧笑了,闭了闭眼睛,“我不能随意泄露天机──但是,孩子,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我可以试着召唤那个人来让你看上一眼。来吧。”

招了招手,示意孩子走过去到她身旁,

孩子侧头看了身边的父亲一眼,威严的海皇没有反对。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提着衣襟,踏过白雪,靠近了那一个莲花下的女祭司。

海国的女祭司抬起右手,轻轻点在了面前那一片冰川之壁上──那一瞬间,万古不化的冰壁忽然化成了柔波荡漾的水面!冰壁上面映出了隐约的幻象,那是一个珠灰色的影子,刚开始很朦胧,就如浮在海面上的一抹倒影,后来才渐渐清晰起来。

仔细看去,那是一个女子的轮廓,彷佛被冰冻在冰雪深处。

“咦,我看不清楚!”孩子忍不住的好奇,将眼睛凑过去,鼻尖几乎是贴着冰壁,忽地欢喜叫了起来,“哎呀!快看,她要走出来了!”

是的!那个被封冻在冰川深处的影子,居然在动!她从巨大的冰山里走出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化成了一道流光。

“小心!”身后的女祭司忽然叫了起来,一把拉住了趴在冰壁上的孩子。

他猝不及防,被拉扯得猛然踉跄,重重地仰面跌倒在雪地上。就在同一个瞬间,他看到那一道影子从冰的深处急速地逼近,呼啸而来!

不……隐藏在冰川深处的,居然不是女子的剪影,而是一把利剑!

在孩子的惊呼声里,那把黑色的长剑破冰而出,化为蛟龙腾空而去。万仞高冰川在一瞬间碎裂崩塌,流星一样从天而降,笼罩了仰面跌倒的孩子。

冰破剑出,一切忽然间如同镜像,碎裂成了千万片。

碎裂的镜子从天而降,映照着世间万物,折射出一片令人目眩的光。冰海,雪原,莲花,女子,父皇……忽然间所有都不存在了。一切又恢复到了白茫茫的一片。而他独自站在那一片空茫里,不知所措。

在那一片空白茫然之中,他忽然听到有一个清冷细微的声音在歌唱,清冷缥缈,歌声彷佛丝线一样缠绕了他的心,隐隐作痛──

“仲夏之雪,云上之光。

“悉簌飘零,积于北窗。

“中夜思君,辗转彷徨。

“涕泣如雨,湿我裙裳。

“如彼天阙,峨峨千年。

“如彼青水,缱绻缠绵。

“山穷水尽,地老天荒。

“唯君与我,永隔一方!

“蹇裳涉江,水深且广。

“脉脉不语,露凝为霜。

“长路迢迢,沧浪滔滔。

“吾生吾爱,永葬云荒!”[注1]

歌谣古朴,旋律简单,三段都是一样的音调,回环往复,无穷无尽。如此的熟悉,仿佛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了无数年。多么奇怪的歌谣啊……仲夏怎么会有雪呢?夏季里的雪,没有落到地上就会融吧?暗夜消融的雪,不被任何人看见,短暂得就像是……爱。

他隐约间觉得这个歌声非常熟悉,竟仿佛是在他的灵魂里唱了千百年。

循着声音看去,他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

她用一条白练把自己高高地挂在了屋檐下,长发如瀑垂落,在风里微微散开,飞舞。再仔细看去,她后背上居然有一个窟窿,整个身体只剩下一个空壳。风从西海来,穿过她空空的身体,发出奇特的声音,彷佛一个美丽无比的风铃。她的一身白衣被吹得凌空飞舞,宛如肩后长出了一对翅膀。白练束着咽喉,她被吊在那里,随风摇摆,却在轻声地唱着歌,声音空灵而美妙,彷佛云中的妙音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