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歌 十、 有你话温柔(第2/3页)

“走了!小谢姐姐、小谢姐姐去哪里了?”少年从榻上撑起身子,顾不上自己此时身陷敌方重地,只是急问,“她和沈洵走了?”

“去给你找解药去了。”虽然没有多问,然而严老盟主看着少年人,眼里有洞彻的光芒,显然是沈谢两人将事情始末都告诉了他,老人微笑着,“她很担心你,怕你会和你兄长一样出事,所以等不得你醒、就和沈公子双双赴西域雪山给你求访灵药了。把你托付给老朽,让你安心在这里养伤,一年之后,他们定然找到法子治好你。”

“托付给你?”少年惊住,看着面前中原武林的盟主,不敢相信。

“当年你大师兄来到中原,也是我替他隐瞒了十年……”老人笑了起来,拈须,用一句话就解释了少年的疑虑:“老朽虽然老眼昏花,但是看人、却不会看错。沈洵交代的事托付的人,我信得过。”

“不,我才不要呆在鼎剑阁受你恩惠……让我走!”少年依旧倔强,挣扎着下地。

“呀,你以为我们愿意留你这个祸胎啊?”忽然被重重一推,跌回到榻上,毫无反抗力的少年看去,毫不客气动手的、居然是那个曾被他羞辱过的紫衣少女。严灵儿撇着嘴角,看着他,冷笑:“但是你现在武功尽失,出了鼎剑阁大门走不到三步就被那群人分尸了!——不知好歹……而且,如果你走了,沈大哥谢姐姐回来我们怎么交待?”

“我管你怎么交待。”方玠也是冷笑着,自顾自再次撑起身子,“你也不用管我的死活!”

刚刚站起身子,肩上又被重重一推,少年脚下虚浮一个踉跄跌回榻上,后脑重重撞上了墙壁。严灵儿动了气,叉着腰、一手点着他的额头:“告诉你,如果不是卖沈大哥谢姐姐的面子,你以为我今天会给你好果子吃?——臭小子,有本事你现在把我打败了自己走,不然,就给我乖乖呆在鼎剑阁、等着他们两个人回来!”

怒极,少年青白着脸挣起身子来,然而体内血气又是一阵翻腾,手足无力。

一边的老盟主只是拈须笑呵呵地看着,居然丝毫不阻止孙女的胡作非为,看着严灵儿一次又一次出重手把要走的少年打回到榻上,最后拿出了一册手抄书卷,放到方玠面前:“这是沈公子走的时候交代我给你的——他以前也多少知道大光明宫的武学弊端,十年来他在中原自己也总结了一些消弭的方法,希望你能看看,好歹要等到他和谢姑娘回来。”

然而,这一等,便是大半年……中间小谢姐姐毫无音讯。

他闲来翻看那卷书,惊于沈洵武学上所思之深和所学之博,忽然觉得、即使在武学一道上,自己和对方相去又何以里计——而为人和心胸,自从湛碧楼一战弃剑以来,他更是无法仰视。也就是那一瞬间开始,他才真正觉得绝望了吧?

长长叹了口气,阖上书,耳边忽然听到清脆的声音:“别叹气了……很辛苦是不是?是啊……喜欢老女人和老男人,都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啊。”

少年转过头,看到了蹦蹦跳跳走进来的紫衣少女——严灵儿最近的功夫真是长进的很快,很多时候她进来、居然都能不让他察觉。少女叹了口气,眉间也有悒郁不甘的神色:“在华山上看到谢姐姐孤身来救我,那种风采……我就知道,我是比不上她的。至少,在三五年内没有谢姐姐那么好……”

“但是未必一辈子比不上啊!”第一次,方玠回答了她的话,眉间依然有执拗不甘的表情。

严灵儿点点头,眼里神光一闪,但是随即低下头叹了口气:“不过,等我有谢姐姐那么好了,沈大哥也老啦……没有道理要他等着我长大的,是不是?那不是苦了他么?所以——”少女蓦然笑了起来,眼里的光芒如同初雪般纯真:“所以我现在一边努力练天心决,一边求菩萨保佑沈大哥和谢姐姐能够幸福。”

听得那样的话,少年蓦然愣了一下,仿佛被什么击中心脏,说不出话来。

有时候,眼前这个被他那样轻视过的丫头、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他震动,虽然刁蛮任性,可因为有着那样纯良的心地,在看待同样一件事的时候,不知道比心底阴郁的他高上多少——他竟然还不如她。

“走啦,吃饭了。”灵儿被他怔怔的看了半天,有些发窘,拉了他一下,“吃完了饭,替我看看我练的天心决对不对——嘻,这一年你被封住了内息不能练武,我却是天天在努力——说不定等谢姐姐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不比你差多少啦!”

方玠微微笑了笑,抬起眼角——这个二十岁的少年,平日里也不是不苟言笑,但是无论如何笑、眼底里总是带着一丝阴郁,然而此刻、他的笑容却是明净的:“小丫头,我又怎么会输给你。”

又是细雨,又是深秋,又是重阳。

湛碧楼上看出去,外面秋色连波,烟雨空朦,水云疏柳。

系马垂杨,烟雨中,两位客人风尘仆仆的走上楼来。小二将上楼的客人迎入座中,觉得似乎有些面熟,不觉多看了两眼。然而只见其中的女子带着面纱,辨不清容貌。

“一盒梅花酥,半笼松针汤包。再来几个热菜……龙井虾仁,荷叶蒸肉,虾子冬笋,鱼头豆腐……嗯,最后来一个莼菜鲈鱼羹。”熟极而流的报出了一堆菜名,带着面纱的女子掠了掠鬓发,才想起问对面的男子,“对了,沈洵,你要点什么?”

“一壶明前龙井。”在她对面落座的白衣男子对着小二点点头,只加了一句。

小二记下了菜名,弯腰再问:“两位客官,可要听什么曲儿?咱们湛碧楼上……”

“珠帘秀还在这儿唱么?”女子果然是个熟客,不等他说完就接口道,“不知这一年来她又有什么好曲儿——只管捡她最拿手的,站在帘外面唱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