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十二、血婴(第5/8页)



流光低下头去,让这象征着祭司地位的额环落到他发上。

“喀”,忽然间,魇魔得意的笑声中断了。

她不可思议地低下头,望着那只穿透了心脏的手——毫无预兆地、流光在低首时猝及不妨地出手,在一瞬间就洞穿了她的身体,一把将她的心脏捏为齑粉!

“我渴望权力,为此不择手段,”流光抬起头,冷然,傲然,雨水在他苍白的脸上化为雾气,“但,还没想过要和魔交换条件!你若得到了月宫,首先就会毁去神庙的天心月轮,放出圣湖恶鬼吧?从此邪气充塞于南疆,就变成你的天下了!”他扯动嘴角,做出一个厌恶的表情,“可惜,我不喜欢那样!”

碾动手指,将邪魔的心粉碎,霍然抽出:“去死吧!”

然而,在抽出手的瞬间,一股可怖的力量霍然迎面击来,将他击飞三丈。

魇魔心口上的那个大洞,在手臂抽离的刹那、居然立刻消弥无形!

“呵呵……真是笨啊,以为这样就可以消灭我么?只要我在,这个躯体是不会死的,不见沉婴还活了上百年么?”望着对方的惊骇表情,魇魔大笑起来,咬牙切齿地怒骂,“不识抬举的家伙——正好!我就吸了你的灵力,再去毁掉神庙!”

她鬼魅般地一飘,往前轻轻一跃。那种跳跃的姿态很奇怪,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屈起了一只脚,在玩着跳房子的游戏。跳了三跳,她倒转手中的白骨,叩在墓地上。

“喀喇喇”一声裂响,从地底最深处传来,忽然间所有黄土堆都裂开了!

无数白骨从坟墓中反跳而出,一端着地,森森然地立了起来。一眼望去,无边无尽的墓地上尽是白骨,仿似地狱之门开了,无数死灵跃出地面。

“白骨之舞!”流光不可思议地低呼,顿住了手,“骷髅花!”

“喀嚓、喀嚓”,那些白骨支离地竖了起来,列成一圈,宛如绽放的白色菊花。

那是死亡之花。

“受死吧!”魇魔扬首冷笑,手指点处,那些森然白骨瞬忽飞起,在空中交织出了无可抵挡的死亡之网,将流光重重包围。

雨丝都已然无法落下,夜幕里只见无数白骨交错纵横,裹着里面的一袭白衣。

白色的网中,渐渐有淡淡的血飞溅出来。

那些白骨的网越来越小,忽然万千支飞来,凝聚成一点!光网消失后,流光的身体最终被三支长短参差的白骨钉住,无法再动。他已然尽了力,却依然无法对抗这被他自己召唤出的魇魔!

“不识好歹……”魇魔冷笑着,长剑一点,四条尖利的白骨飞了出去,钉住流光的手脚。在确认这一回对方无法再玩什么把戏后,魇魔才走了过去,扬起了手心,印在流光的额头上——掌心那一朵曼珠沙华的符咒,红的几乎滴出血来。

“不乖乖的听我的,就下地狱去吧!”一边用融雪功将对方体内的所有修为汲取出来,魇魔看着夜里的月宫,忽地得意的笑,“杀了你,没谁可以再阻拦我去神殿了!”

流光没有挣扎,居然笑了笑,然而迅速的衰竭让他已然说不出话来。

短短的片刻,魇魔感觉到流光体内可以汲取的力量已然衰竭,便抬起了手掌准备离去——然而,在这一瞬,她的脸色忽然间惨白,喷出一口血来!

那、那是什么……体内仿佛有无数烈火在烧!

那种火是极阳刚的,和她本身的阴毒正好相克。刚刚返身走了一步,她就无法操纵这具躯体,跌倒在地,只觉得一瞬间几乎完全涣散开来。

真气一散,所有的白骨委顿在地。

“你、你……”魇魔挣扎着,望着那个被钉死在墓地上的人,“做了……什么?”

“你说呢?我怎么会让你真的去打开天心月轮。”流光嘴角浮出一丝笑,有讥诮的表情,悠然望着冷雨的夜空,“你中的,是一种足以杀神魔的毒……很多很多年前,我师傅用它毒杀了太师傅;而五年前,我又用它毒杀了师傅。”

魇魔大惊,失声:“万年龙血赤寒珠?!”

“呵呵……没想到吧?”流光笑着,眼神开始涣散,“我一开始就知道……绝对不会是你的对手……但是……我、我一定要拦住你。”

“你在自己的血里下了这种毒?!”终于明白剧毒是如何侵入体内的,魇魔骇然望着这个垂死的人,“你在下山之前,就服下了毒?你故意引我汲取你力量!好狠,好狠!”

“哈哈哈哈……”流光大笑起来,雨不停地落在他脸上,冰冷如雪。

“你也说过……我……对谁都……狠毒。”

他喃喃说着,将头扭向朱雀宫的方向,努力望着——那里,灯火依稀,却看不见那两个人的影子。那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挚友,一个是自己深爱的人。无论亏欠了他们多少,从此后,却是再也看不到了。

天空里下着雨,并不大,蒙蒙地,象一阵阵的烟,散去了又聚拢。

他却只是看着暗色的夜空,开始失去神采的眼睛里有遥远的笑意。他终于做到了答应缥碧的话,让扶南平安归去,将这个邪魔阻拦在了月宫之外。

虽然,如所料地,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缥碧,你说要我去救他,于是,我就来了……我不该问你是否想过我会代替他死在这里。你如果没有去想,说不定会一直都理所当然的平静下去。

思绪逐渐开始纷乱,无数片断雪一样的飘摇在脑海里。

童年,扶南,师傅,背叛,结盟……一幕一幕,从脑中流走。他知道他是再也不用继续生活在这些往事的重压下了。最后,他看到了少年时压在记忆最深处的那张脸——

“早上好。”

清晨的日光透过神庙的高窗投射下来,有金色的暖意,他走在高大如墙的书架之间,专心寻找。忽然,身边厚厚的一册《堪舆考》消失了,那个空档里露出一张素净的容颜,抱着书,隔着书架对着他微笑致意。

“好。”他拿走了最顶上的那卷《噬魂术》,却不敢看那样的目光,匆匆而过。

缥碧,其实,从那个时候拿走不同的书开始,我们已然是云泥般遥不可及。

有什么不停地从四肢和胸口上流出来……那是血吧?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血流出来,他却并不感到疼痛,甚至,他已经渐渐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这就是死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