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易小冉 二十(第2/2页)

  “用不着,就算代替我回晋北吧,我已经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了。”苏晋安拔出酒瓶口的木塞,斟上两杯酒,“如果可能,告诉阿葵说,让她也回家去吧。我总不好对她说这话,好像用完了一枚棋子,就把她丢掉似的。她二十六岁了吧?该嫁人了,她那幺美,一定有好人家不在乎她的身份的。”

  “请。”苏晋安举杯,也不和易小冉碰,自己一饮而尽。

  易小冉捧着酒杯,看苏晋安从桌上拾起一根筷子,敲打着空空的酒杯浅吟低唱:

  "吁嗟此转蓬。居世何独然。

  长去本根逝。宿夜无休闲。

  东西经七陌。南北越九阡。

  卒遇回风起。吹我入云间。

  自谓终天路。忽然下沉渊。

  惊飚接我出。故归彼中田。

  当南而更北。谓东而反西。

  宕宕当何依。忽亡而复存。

  飘飖周八泽。连翩历五山。

  流转无恒处。谁知吾苦艰。

  愿为中林草。秋随野火燔。

  糜灭岂不痛。愿与根荄连。"

  苏晋安放下筷子,看着易小冉的眼睛,“这是我一位好友唱给我听的,说离了根的飞蓬在风里身不由己。流转无恒处……你说像不像我们这种人?”他轻轻地笑了,“其实表面上装得再怎幺镇定自若,运筹帷幄,都还是会在夜深的时候觉得一个人孤零零的吧?渴望听到一点人声,于是总是出没在伎馆和酒肆里。”

  “天下哀霜,人若飞蓬,”他低声说,“小冉,阿葵,我想你们去过你们自己的生活,而我,已经逃不出去了。”

  “我只是一个伥鬼。”他最后说,冲易小安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易小冉看着他在灯下自斟自饮,两个人之间再没有一句话。他想这大概就是他和苏晋安之间的永诀了,诀别的时候他们两人想到了同一个晋北的传说,关于伥鬼,诀别的时候苏晋安在灯下饮酒,大概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诀别的时候苏晋安给他念了一首诗,他不懂,只隐约听出那诗里的丧乱悲伤。

  他最终喝下了那杯酒,转身出门。

  塬子澈站在门外,对着他微微点头:“行动从现在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