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暗狱(第3/3页)



  矿洞经常塌顶,将劳作的囚犯长埋在地下,眼看同伴无声无息就毙命,骆文佳再忍受不了毫无希望的劳役。在一次劳作的间隙,他利用狱卒的疏忽逃出矿区,不顾死活奔向茫茫大漠。虽然知道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但他宁愿在大漠中渴死饿死,也不愿像牛马那样累死。

  第二天黄昏,精疲力竭的骆文佳被猎狗追上,狱卒们将他拖在马后带了回去,并将他锁进一间孤零零的牢房。牢房矗立在半山坡上,从碗口大的窗口可以看到山下的工棚,甚至可以听到苦役们开饭的锣声。

  骆文佳到此境地,心里反而平静下来。当他的眼睛适应黑暗后,顿时被牢中的情形吓了一跳。只见牢里还有无数具扭曲的骷髅,即便在幽暗中,依旧白得刺眼!他立刻就明白,这是关押逃犯的死牢,一旦被关进这里,除了等死,别无他法。

  一连三天,没有人理会骆文佳的呼叫,更没有人送水送饭。在饥饿和干渴的双重折磨下,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心底只剩下绝望和不甘。

  直到第三天深夜,牢门外才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一个瘦削的人影悄然开门进来,来到骆文佳身边,轻轻托起他的头,将手中的水壶凑到他嘴边。骆文佳看清了来人的模样。虽然他依旧表情淡漠,眼光冰凉,但此刻在骆文佳眼中,却比任何人都要亲切,他忍不住发出了干涩的呜咽。那人喂骆文佳喝完水后,留下水壶和几个窝头转身要走,骆文佳忙挣扎着翻身跪倒,失声哭拜:“师父……”

  那人叹了口气:“不是老夫不愿教你武功,只是你根本不是习武的体质,又错过了发育阶段的习武启蒙。现在就算你再怎么苦练,武功也绝难入流。老夫念在你过去的恩情,最后再救你一次。你在这里委屈几日,我会想法让司狱官饶你这一回。”

  骆文佳对老者的许诺没有半点惊喜,反而莫名绝望,眼望虚空木然半晌,他突然仰天大哭:“我不能习武复仇,就算苟活下来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与其如此,还不如早一点解脱!”说完一低头,奋力撞向石壁,只可惜浑身软弱无力,这一撞只撞破头皮。他对顺着脸颊流下的鲜血不管不顾,奋力再撞,边撞边大骂自己:“骆文佳啊骆文佳!你枉为男儿,竟连求死之力也没有,你活在世上还有何用?”

  老者并没有阻止,直到他颓然跌倒,老者才道:“你连一个人真正的力量都不懂,有什么资格做老夫的弟子?想想你仇家真正强大之处吧!没明白这点,还奢谈什么报仇?”老者说着转身便走,“老夫过两天再来,如果你能想明白这点,或许还有救。”

  老者的话如一道闪电,倏然划破混沌蒙?的天幕。骆文佳感到眼前一亮,似看到了天幕下那世界的真实。只可惜闪电的光芒太过短暂,让他无法完全看清天幕下的世界。他呆呆地遥望虚空,渐渐陷入了沉思。

  有老者留下的窝头清水,骆文佳暂时不再受饥渴折磨,他便开始苦苦思索自己为何被南宫放玩弄于股掌之上,整个骆家庄甚至包括铁掌震江南丁剑锋,在南宫世家面前都是如此羸弱渺小,不堪一击。

  第三天夜里,老者再次来到死牢中。骆文佳不等他问便抢着道:“云爷,我想明白了!南宫世家之所以能在扬州为所欲为,是因为他的势力和财富。凭着这两样东西,他可以上交官府,下雇杀手,甚至根本勿需自己出面,就能将我这样的无根小民置于死地。”

  “他的势力从何而来?”云爷问。

  “南宫世家在扬州盘踞百年,祖上便积下了莫大的家业,到现在势力更见庞大,扬州城一半的产业都跟他有关。”骆文佳道,“如今就算是地方官府,也要让他三分。”

  云爷微微摇头:“你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世上没有生来就有的基业,也没有凭空产生的势力。他们如潮水般起起伏伏,仿佛星月运转、四季更迭。世界的变化是由大自然决定,而势力的聚散是由人来决定。你不要眼光狭窄,只看到眼前的南宫世家。想想几千年来朝代的更迭,王朝的兴衰,是什么在主宰着其中的变化?”

  骆文佳目光一亮:“是人!是少数风云人物巧借各种时势,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惊人的奇迹。无论秦皇汉武,还是唐宗宋祖,莫不如是!”

  “他们中有谁是因武功高强而得天下?”云爷又问。

  “一个也没有。”骆文佳立刻摇头。

  “想必你也熟读经史典籍,”云爷淡淡问,“不知你从前人的丰功伟业中,得到了什么启发?”

  骆文佳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在《千门密典》上看到的那句话。他不由点头道:“人,既无虎狼之爪牙,也无狮象之力量,却能擒狼缚虎,驯狮猎象,无他,唯智慧耳。不错!人是因智慧而强大,不是因为家世或武功。”

  云爷终于微笑颔首:“你能明白这一点,总算没有被书本彻底毁掉。如果你能明白智慧的真正作用,老夫说不定可以考虑收你为弟子。三天后老夫再来,但愿你不会让老夫失望。”说完云爷放下手中的水壶和窝头,依旧锁上牢门,飘然而去。

  骆文佳盘膝坐下来,又陷入了苦苦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