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叶飞花 第七章 秋月映雪舞枫狂(第2/5页)

柏雍瞬间陷入完全静止,但他并不是消极的静止,这不动中竟然隐含了最强大的守势,他全身连丝毫破绽都没有,足以抵抗住任何奇袭。

丹真纳沐微笑道:“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缘’,由你开始的,便该由你结束。”她淡淡道:“由我开始的,也该由我去结束。”

她轻轻喝了一声,青驴咯咯,径自走得远了。

杀意森寒,柏雍只有苦笑。

眼看丹真纳沐走得看不见了,他忍不住向着身后道:“这位兄台,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我不杀你,你也不要杀我好不好?”

那人并不作声,柏雍道:“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要学武功呢,我可以教你,教《梵天宝卷》也可以,但请你将手中的剑先放下好不好?古人云:‘乃知兵者乃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圣人尚且如此,何况我们这些碌碌无能之辈呢?对于‘兵’这个东西,那当然是能禁绝就尽量禁绝啦,你说是不是?”

背后杀意倏地一震,那人疯狂地大笑起来:“求我!快使劲地求我!多求我一会,我就让你多活一会!”

柏雍惊叫道:“沈青悒、沈姑娘!怎么会是你?”

他忍不住回头。

那股杀意疯狂攀卷,但沈青悒并没有出剑。她脸容扭曲,再不复原来的清秀。

她手中拿着舞阳剑,胳膊却不停地颤抖着,仿佛受着什么极大的惊吓。原来顾盼有神的双眸也混浊无比。舞阳剑的剑刃也是一片漆黑。

柏雍都不确定她是否能看得到东西。他试探着道:“沈姑娘,你……”

沈青悒却全然不理会他说什么,喃喃道:“我只不过是打碎了一个瓶子,我又不知道那里面是救命的药,我逃出去了,为什么却要一次次地派人来抓我?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就没人疼么?”

她仿佛陷入了记忆的深思中,不停地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接着突然“咯咯”地大笑起来:“那些抓我的人都被我杀掉了,都杀掉了!我不要回去,我会死掉的!”她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睛张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面前。但她的双目中依旧一片混浊,根本就不像能看到东西的样子。

柏雍担忧地看着她,就见沈青悒笑了一阵,怔怔地流下眼泪来:“我却没想到,这一次先生竟亲自来了,我好怕!我不敢跟先生打啊,先生平日对我很好,我也不要跟他打!可是先生!为什么你这么狠心,竟然亲自到荆州来找我,你一定要逼死我么?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她掩面跪了下去,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柏雍叹息了一声,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不要怕,有我在,任何人都伤不到你的。”

他突然踉跄后退,肩膀上赫然插着一柄长剑——舞阳剑!

沈青悒疯狂大笑着站了起来,她满头乌发当风而舞,声音竟然凄厉无比:“嘻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才能夺到《梵天宝卷》,才能向步先生交代!”

柏雍的微笑凝结在脸上,变得极为苦涩,剑锋刺入的部分酸酸麻麻的,并不感到很痛,但整条胳膊却再也举不起来,显然剑中被喂上了极为猛烈的毒物。

他喃喃道:“步先生?你也是华音阁的人?”

沈青悒狞然笑道:“是啊,我打碎了步先生给女儿调制的药,又杀了他派出来追我的人,他不会原谅我了!可是我好想将功赎罪,不再过东躲西藏的生活。是丹真告诉我你有梵天宝卷,所以我才一路跟随你,接近你!可是你太狡猾了,骗不到你,我只有抢了!《梵天宝卷》这部梵天大神传下来的经书,载有生死人肉白骨的良方,比什么药都灵。你快给我,让我能回去向步先生交代,给我!”她脸容一阵扭曲,缓缓向柏雍走了过去。

她身上迸裂出的杀意压得柏雍伤口隐隐生痛。丹真纳沐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脚,将她所有的潜力都迫发了出来,武功暴增至几乎达到了与郭敖相若的地步,已经成为了个很棘手的敌人。

只是这方法显然有很重的副作用,沈青悒已经陷入了半疯狂、半昏迷的状态。她的步伐有些踉跄,眼珠更泛着奇异的黑色,布满整个眸子,黑到再无任何杂色,黑到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

在冷夜秋风中,她的身形显得那么萧索,那么惶恐、惊骇、无助。

柏雍的眼神逐渐由震惊、伤痛而变为怜悯,他真实地感受到,这个女孩子心中藏着深深的恐惧和内疚,正是这恐惧,让她甘愿接受丹真纳沐的蛊惑,将自己的心交给药物,催生出非常力量的同时将自己的心深埋起来,借以逃避痛苦。

丹真纳沐说的没错,红云、卖花姑娘、铁中英,他们都是心甘情愿自杀的,那只因为他们不得不心甘情愿,他们在遇到她之前,已没有别的路可走。

沈青悒也是一样。

所以柏雍原谅了她。

刺这一剑的不是沈青悒,而是丹真纳沐。

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愤怒,或许丹真纳沐所作的,的确是赐给他们解脱,只是这种残忍的方式,却让柏雍感到厌恶。

沈青悒中毒已深,不是等闲能够解脱得了。当下唯一的方法就是以极霸道的手法强行将沈青悒全身的真气宣泄掉,她才能够真正地清醒过来。只是这种手法太损耗精神,施展了之后,还能再参加武林大会么?柏雍苦笑,这实在是个很艰难的选择。

但沈青悒并没给他太多的时间犹豫,她尖啸一声,一剑劈了下来。比较起郭敖,她此时的剑法更辛辣,更恶毒。剑光所指,竟然都是柏雍的身周大穴,仿佛必要将柏雍斩成肉酱才甘心一般。

柏雍叹了口气,身子轻烟般闪起,突然就出现在沈青悒的背后,一指向她的精促穴点了下去。

这一指点下,沈青悒立时一声惨啸,手中剑芒暴涨,瞬间裂开了苍穹!

柏雍更不怠慢,另一只手急忙按到了沈青悒脊背上,真气源源不断地涌出,将她衰弱到极点的心脉护住。沈青悒仿佛疼到了极点,身子突地一折,这一剑余势未衰,直直向柏雍劈了下来。如此剧烈的动作顿时牵动了她的心脉,沈青悒一口鲜血随着喷出!

剑光照亮了柏雍的脸。他当然可以放手跃开,只是他真气一断,沈青悒必死无疑。

但他若不放手,他活下去的可能性也不会大。

放,还是不放?

柏雍突然抢上,一把将沈青悒抱住,他身子向旁侧开,但两人相距实在太近,剑风凌厉,已从柏雍肩头透体而过!柏雍咬牙挺住,真气源源不绝,终于将沈青悒的心脉渐渐平息,眼神也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