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叶飞花 第三章 剑击飞电耀天狼(第4/5页)

郭敖待要举掌招架,但却已分不清丝竹剑的方位。丝竹剑实在太细,在急速的抽动中,根本就分辨不出剑身的本体。而只要一个招架不住,它便会如毒蛇一般,瞬间啮杀郭敖!

郭敖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丝竹剑中震音骤发,闪烁得更加急速起来。似乎敌人越是退却,这一招便越是沉雄。郭敖心下叫苦,眼看这光幕越扩越大,几乎就要将他的全身都笼罩住。而一点笼住之后,他便再无脱逃的机会——就算他是剑神也不行!

但就在此时,他突然发觉了这人剑法中的一丝破绽!

无论什么剑招,都是用剑施展出来的,无论这剑招有多神妙,剑势有多快,单以某个瞬间而言,那就只是一柄剑,它不可能挡住所有的破绽,也不可能攻往对方的全身。一式剑招没有破绽,并非真的没有破绽,而是因为剑招施展得太快,本来的破绽也就不成其为破绽了。丝竹剑形成的光幕诚然厚密无比,但这厚密,本身就是破绽。因为若太照顾上方的光幕,下方就必然空虚。这必杀的一招,破绽就是丝竹剑形成的光幕与地面的空隙。

但什么剑招能够自下而上攻过去?

他的心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年幼时于长空演练的剑招中,似乎有这么一式。于长空教授重在剑意,剑招只是为讲演剑意而已。但郭敖记忆之力甚强,此时不及细想,一伸手,依式直击了过去。这下光幕轰然触发,向他手上卷了过去。郭敖身子却突然一矮,着地滚了过去。

一滚,就滚到那人身前,掌际光芒闪烁,直指那人胸前的膻中穴!

丝竹剑离郭敖背后只有一分远,但郭敖的手掌已然贴在了那人的胸口处。两人都是一动不动,仿佛两尊雕塑一般。良久,那人笑道:“好!果然不愧是剑神,这一招‘潜虬媚渊’当真施展得出神入化,刚好就破解了我的‘绿黛烟罗’。”说着,轻音颤动,将丝竹剑收回。

郭敖退开一步,变色道:“潜虬媚渊、绿黛烟萝……华音阁的春水剑法?你是华音阁的人?”

那人淡淡一笑,似是默认了。

郭敖、吴越王等人神色都是一变。

立世百年,名垂天下的华音阁最终未能置身这场武林浩劫之外,还是出手了!

从眼前这人的武功来看,他在华音阁中地位也应极高。而华音阁近年来一直韬光养晦,少问武林之事。与九大门派、天罗魔教也是河水不犯井水。如今阁中第一流的人物亲现江湖,到底怀了什么目的?与那几起摘叶飞花的案件是否有所关连?让人不得不心起疑云。看来眼前这场劫难,卷入的势力越来越多,只怕最后再无人能置身事外!

郭敖默然片刻,道:“你故意求败,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人淡淡笑道:“我已经从你的剑中试出了我要找的东西。此行总算不虚。”

郭敖这一剑中流露了什么?难道这比八尺勾玉及吴越王的眼睛还重要?

郭敖犹豫了一会,道:“然而我这一招不叫‘潜虬媚渊’,叫‘明驼骏足’,是于长空先生临终所传剑心诀中一式,并非春水剑法。”

那人嘴角浮出一个讥诮的笑意:“难道你连于先生乃是鄙阁上届阁主都不知道?”

郭敖忍不住一怔。

于长空执掌华音阁数年中,多数时间不理阁中事务,特立独行。因此,世人提起于长空之时,多半先云天下第一高手,却连“华音阁主”这四个尊崇无比之字,也要放在第二位提起,这却是百代未有的殊荣。

但华音阁究竟垂世百年,蜚声天下,上一届阁主是谁这样的大事,郭敖这种久走江湖之人岂能不知?

郭敖不免有些尴尬:“这个自然是知道的。然而人传于大侠剑心诀开天辟地,自成一家,并非华音阁历传春水剑法。”

那人淡淡笑道:“春水剑法自唐末开创以来,虽然只有十二式,却传世百年,而其最大的奥妙就在于,这十二式剑法在不同人手中,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姿态。剑心诀,也正是于先生对春水剑法的领悟。”

郭敖心中犹疑,也不知该不该回答。

那人微笑道:“春水剑法的妙处,你日后自会知晓,关键是你已经击败了我。你想要什么,只要步某人吩咐一声,华音阁还没有拿不到的东西。”

吴越王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你是华音阁代阁主步剑尘?”

那人淡淡道:“正是。”

他自报身份,在场诸人又是一震。十年前,华音阁主于长空莫名暴毙,阁中内讧重重,上弦月主姬云裳远走南疆。东天青阳宫主临危受命,扫平诸多反对势力,稳定了阁中局面,并发誓要要查明真凶,为阁主复仇。十年来,华音阁事物一直由东天青阳宫主代摄,尚未另立新主。而这东天之主,正是步剑尘。

华音阁声名煊赫,立世九百余年,弟子之数也远逾武当少林。因而其间派系之争也就格外复杂。步剑尘本来出生医学世家,传说早年为了救治妻子所罹奇疾,才投诚其中。

步剑尘孤身投诚,并非华音嫡系;武功虽高,在阁中却也算不上登峰造极,却能居摄阁主之位十年,毫无变故,可见其治世用人之才,委实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郭敖看着眼前这个人,心中涌起一种难言之感。

他心中明白,步剑尘此来点将台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吴越王,而是为了他。

于长空的传功,姬云裳的警告,步剑尘的试剑,他已隐约觉察出,自己与这个叫做华音阁的神秘门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且,就在那细如游丝的剑光照在他面前的一瞬,他感到脑海深处突然一震,似乎一道尘封已久的大门微微开启一线,透出许多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来,步剑尘,姬云裳,崇轩……难道这些武林名宿,早在少年时代,就已与自己相识么?

那么自己为何又完全回想不起来?

一阵刺痛透空而来,仿佛有人在他脑海深处狠狠捏了一把。

这种痛苦并不是第一次感到,多少年的江湖生涯,他都会在恶梦中被它惊醒,然后一次次难以入睡。

——那是种欲要记起却又永远不能的痛苦,曾折磨他多年,是众人眼中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剑神心中无可诉求的痛。

而最近,随着他日益被推向江湖动荡的浪尖,日益接触到武林的势的核心,这种痛苦又重新涌起,甚至越来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