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金尊神令(第2/3页)

老头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将天下看得那么重。你现在可以收手了么?”

金先生叹息着,他脸上一片深重的惋惜:“父王曾经说过,谁集齐了四枚金尊神令,便可传他的帝位。我求过很多次,三皇兄仍不愿将他的神令给我。今日令在我面前,但我却不能接,因为……”

他的目光转向柳林深处:“因为杀劫已经开始,就连我也无法阻止了!”

老头脸上变色,道:“你做了什么?”

金先生道:“玄梧将金牌给了我,作为交换,我告诉他,大金皇族传自苍狼之神的纯血,才是祭炼道尸的唯一钥匙!”

玄梧,就是带着大颠遁去的黑衣人,也是飞红笑的哥哥。

老头怒道:“这么浅显的谎言,他居然也信了?”

金先生笑道:“你不知道玄梧多么想练成道尸,就算是再荒谬的方法,他都会去试的。何况他自小就钦佩我,对我言听计从。师尊,你为何不坐下来,边饮酒边等着呢?反正九成飞韶之阵已将地势变换,就算以师尊之能,仓促之间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的!”

老头冷冷道:“一万多人的锐气布成的阵,还难不到老头子。”

金先生微笑:“不是一万人,我又调来了三万多人,现在是整整五万,五万金国精兵。弟子惭愧,借了五万人的锐气,方才将阵法布到第九重,可幻魂夺魄,通神变化,移步景换,颠倒挪移,连天星地火都一齐遮住。师尊,就算是您,在一时三刻之内,也无法推算清楚。”

他优雅地端起手中的酒壶,替老头斟满。酒液才出,那盏红灯的颜色立即有了些改易,恍惚之中,洞庭水波尽数隐起,一阵热风吹来,周围黄沙卷天,两人宛如置身在无穷无尽的大漠之中,炽阳飞烈,流火铄金,几乎能将人烤干。

但老头脸上却没有一丝汗渍,他双目中精光再度一暴,森然道:“难道你不怕我召唤九天神魔,将你连这什么狗屁阵法全都轰成齑粉?”

金先生面上丝毫没有恐惧之意,笑容依旧如清风淡月:“金砖不厚,玉瓦不薄,师尊一向喜欢我,一定不肯伤我的。何况这五万精兵,已是金国之根本,容不得任何损伤。师尊若强行破阵,只怕于他们的心智会大有损伤吧?”

老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慢慢地,脸上泛起一阵苍老的萧然之意,喃喃道:“好,果然英雄出少年,你竟将种种因缘推算得如此之好,不枉老夫将阵云纵横之术传给你。金砖不厚、玉瓦不薄,为救你的长兄而杀你,老头子的确下不了手。今日就放你一次,不过若你敢亲自出手杀你的兄弟,有如此桌。”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桌子,向外走去。他的身形倏然就隐没在了柳丛中,金先生甚至没有看出来他是如何离开的!

一阵淡淡的风吹来,那张桌子忽然就变成了一团木粉,被风吹得满天地都是。但桌上的酒杯、酒壶,甚至桌下的泥土都连分毫都没动过。砰的一声,酒壶酒杯一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金先生想接住它们,但他的手慢了半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摔碎。

就连关系到天下的大事他都从未判断失误过分毫,但他却抓不住一只酒壶。金先生目光中充满了讶异之色,逐渐变成了燃烧的妒火:“宗元,我的长兄,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帮着你呢?”

独孤剑才踏出了一步,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阵恍惚之色。他回过头来,脸色顿时变了。

那盏红灯已然消失,背后是茫茫的一片黑暗。金先生方才的谈话,忽然之间都变得模模糊糊,仿佛只是一场梦,离他越来越远。他使劲摇了摇头,企图将这种不真实感甩出脑海去。只有一个感觉是极为清晰的:沿着眼前的这条路走下去,他一定会找到飞红笑!

拿到金牌,他就可以阻挡伪齐与钟子义的联合,天下苍生就可以多一分保障,就算这条路有千艰万险,他也必须要走下去。

他只希望金先生没有欺骗他。

果然,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亭子,翼立在路边的柳丛中。独孤剑大喜,急忙赶了过去。

亭子的四周挂了四盏极大的宫灯,红绸缭绕,红烛高烧,柔淡的红光照射下来,将整个亭子映得无比娇艳。独孤剑心中兴起了一股错觉,他走进的不是荒野中的一座孤亭,而是走进了新娘的洞房。这感觉让他的心中升起了一阵温柔,他竟有些期待看到飞红笑了。

那银铃般的笑声,那飞动的红影。

那曾经与他数度共历生死的情缘。

然而,他没有看到飞红笑,他只看到了一袭红盖头。

一位女子静静地端坐在亭子的那头,身披崭新的红衣,大红盖头将她的面容罩住,只隐约看出一抹娇丽来。她含羞静坐,如同洞房中的新娘,在等着她的檀郎揭去她少女的青涩。

独孤剑怔住了,他实未想到,竟真的在这个如同洞房一般的小亭中,见到一位待嫁的新娘。

他呆立着,不知道该做什么。那是飞红笑么?他惶惑地想着。幽幽地,那女子轻叹道:“你不想为我揭去盖头么?”

——那是飞红笑的声音!独孤剑心弦震了震,他认得这声音,只是他不明白飞红笑为什么装扮成新娘子的样子来等待自己。恍惚间,飞红笑的声音似是埋怨,又似是邀请,独孤剑忍不住走向了前来。

他猝然顿住脚步——自己是在做什么?飞红笑是金国的统帅啊,她是自己的敌人!他来的目的,是要回金牌,而不是陪她过家家!

这念头让他清醒了些,他深深吸了口气,朗声道:“姑娘请了,我今日来,是想讨回太祖金牌的。”

飞红笑沉默着,盖头朦胧下,她的面容沉了下去,良久,她长叹道:“你再见了我,就只知道说些这个么?”

她的声音有些酸楚,独孤剑心肠忍不住软了软。是啊,他也曾无数次盼望着跟飞红笑再见,但再见后就只说些这个么?独孤剑的声音不禁轻了下来,柔声道:“你先将金牌交给我,然后……”

然后该做些什么?他也不知道!飞红笑静静地等待着,她削瘦的身姿看上去是那么单薄,那么无助,独孤剑很想将她抱在怀里,为她挡住风雨,但胡汉之分,两国交兵让他克制住了自己,他紧紧咬住了牙,郢城前的修罗战场再度出现在了他面前。

那时,飞红笑正是金国的统帅,而他,在为全城百姓浴血奋战着。

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便注定是敌人,再也不能如从前那样走在一起了。纵使现在,他要从她手中讨回金牌也一样。独孤剑攥住了剑柄——面对敌人,剑是否是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