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美酒敬英豪

西北不比江南,很少有合适的水土来供给百姓们聚居形成村落,也没有肥沃的土壤和充足的降水来进行农耕。更多的西北边民,无论是汉人还是其他民族,大多都选择了畜牧行当,养殖些牛羊马匹之类,逐水草而居,求一个养家活口。

比起中原农耕,西北人民的畜牧更是靠天吃饭,时常要计算考虑着降水日头,寻找肥美水草不说,更是要时刻警惕着风灾雪灾,一个不慎就会落得倾家荡产,一无所有。加上牛羊之类在中原大地虽然算得上难得,一应的骨肉皮毛都能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奈何中原人向牧民们收购牛羊时开出的价格实在太低,牧民们辛苦一年,也只能果腹而已,也挣不到什么银钱,日子过得也是十分艰难。

不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西北牧民们日子过得稍艰难些,性格却是十分的开朗热情,最是豪迈不过,又是极为好客,也是美名远扬的。

陈风崇带着孙向景下了船,原打算在熙州住上一日,奈何一算日子,陈同光只怕已经到了西宁履任,开始接洽防务。两人本就是来劝陈同光回头,时间拖得越久,只怕变数也就越多,所谓积重难返,只怕也是不利。故而两人也不敢多作停留,一路风尘仆仆地急忙出了城,继续赶路。

天近傍晚,两人才发现此处与中原不同,竟是连个落脚投宿的村寨都没有,举目望去只有无尽草原荒漠,一时也是有些犯难。

陈风崇虽然见多识广,但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等西北贫瘠之地,早年间虽多有耳闻,始终不曾亲身经历,一时遇到这等情况也是有些着急。虽然仗着两人的功夫,露宿一宿也不是什么问题,纵是又狼群野兽也能打退,可是这西北地界昼夜气候相差极大,若是没有片瓦块砖遮蔽,苦寒长夜却是不那么容易熬过去。

正当两人着急的时候,陈风崇忽然见了远处升起一股直直向上的炊烟,一时大喜过望,知道是有了人家,连忙叫上孙向景,两人着急忙慌地朝着那处赶去,只求能与住家商量,借宿一晚,明日再接着赶路。

仗着一身的轻功,两人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狂奔了盏茶功夫,果然赶到了炊烟来源所在。定睛看去,两人又是一愣,却不是想象中的村舍房屋,而是几个围在一起的帐篷,孤零零支在天地之间,几名看着十分壮硕的主妇正在生火做饭,煮着羊奶。

情势逼人,也由不得两人多作考虑。陈风崇硬着头皮,上前去与一位年长些的妇人说了情况,直说自己与小弟初到此地,错过了宿头,请人家方便一晚,自己也愿意支付些银钱。

那妇人看样子四十余岁,膀大腰圆,满脸风霜,竟是比个中原汉子还要壮硕。只见那妇人见了外人也不惊慌,撂下手中正在搅动羊奶的大勺,一双粗糙大手在衣裙上抹了几下,听陈风崇说了一席话,便笑着答应,又是粗着嗓子叫了其余几人过来,商量了片刻,便由一家腾出个帐篷来给陈风崇两人居住。

陈风崇大喜过望,却是不想这边的百姓这般好说话,一时又是不住道谢,十分欢喜。一众大娘大婶们叽叽喳喳地围着两人进了帐篷,先上了些奶茶请两人饮用,又端上了不少点心,叫两人先吃喝些许,一会儿就准备吃饭。安排了两人,又有年轻的姑娘跨上马,去附近将还在放牧的自家男人们叫回来,一同迎接客人。

西北边民最是好客不过,陈风崇和孙向景一时间被招呼地妥妥当当,舒舒坦坦地在帐篷里安顿下来,坐在厚厚的牛羊皮毡子上,喝着奶茶奶酒,跟一众妇人们说话。

陈风崇生的高大,样貌又十分硬朗,与西北人颇有些相似之处,又是十分英俊,自然是受到了一众妇女的喜爱和追捧,备受瞩目;孙向景白白嫩嫩的,又是俊俏非凡,妇人们寻常见不到这等人物,更是十分喜欢,不住劝他多用些茶水点心,要他多吃些长点肉。

西北牧民的饮食风俗与吐蕃一带有些相似,孙向景倒是还能习惯,毕竟他先前曾在吐蕃两三个月,饮食上倒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奶茶奶干也觉得十分受用,吃得香甜。只是一众大婶实在太过热情,围着他看个不停,又是叫他有些尴尬脸红,再不像平时那般能说会道,只不住地饮用咀嚼,不停点头,感谢众人的好意。

又过得片刻,只听着帐篷外面一阵喧哗,人声鼎沸,更有诸多牛羊牲口的声音,却是先前去周围放牧的男人们听说家里来了客人,提前回来招呼。

还不等陈风崇领着孙向景出去拜见感谢,这家的男主人便大笑着走进了帐篷,看着陈风崇和孙向景两人,又是说了许多热情话语,告诉两人外面已经在宰杀牛羊,不多时便有好久好肉奉上。两人又是十分感动不安,生怕众人太过破费,连道不敢。

那男主人是个粗壮豪迈的汉子,一听两人推辞,顿时竖起了眉毛,大声说道:“你们汉人,怎么这般小家子气!客人上门,牛羊自然要宰!我这里别的没有,好酒好肉还是不缺,害怕你们吃穷了我不成!”

说话间,便有这家的女主人端进来一大碗奶酒,又说又唱地端到陈风崇面前,高高举起。陈风崇倒也听说过这边的风土人情,知道客人进门自有一碗奶酒奉上,却是不得不喝的,都是主人家的热络情义,不能拒绝。陈风崇双手接过奶酒,朝女主人道谢,又朝男主人一礼,仰头便将那小盆一般的海碗喝了个底朝天,看得周围众人都是一愣,随即叫好声不断,一时欢腾,又有一大碗酒端了进来。

孙向景看陈风崇这般样子,自己也暗道不能落了面子,也就大方接过,也是咕咚咚几口,一样喝了个底朝天。这下众人算是彻底惊住,却是不想这般纤弱得姑娘一般的白脸小孩儿也有这般酒量,一时又是叫好欢呼,接着叫人再端酒来。

两人初来乍到,也是不熟悉这边的情况,只凭着先前听闻行事,一时也是来者不拒,每人都喝了三海碗奶酒,一时都有些醉意。其实寻常汉人来到牧民家中做客,虽然进门也是一海碗奶酒,但从来不需要喝完,饮上一口承了主人家的盛情也就是了。却不想这两人一个是酒缸里泡出来的汉子,另一个也是酒精考验的少年,都是有着不俗的酒量,却是连饮三碗,都叫众人吃惊。

原本陈风崇的长相就与牧民有些相似,这一下显露了好酒量,更是叫众人刮目相看,顿时亲切熟络了不少,不多时便一起搂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牧人的奶酒入口酸甜,几乎没什么酒味,十分适口,也好进嘴。只是这奶酒都是牧民自家女人煮制,酒味虽然淡些,后劲却是十足,寻常人一碗就已经够瞧。两人这般连喝三碗,饶是酒量非凡,这下子也有些上头,只觉得脚尖踏在云端一般,这个人飘飘忽忽,再不知道周围情况,只被一众牧民簇拥着除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