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口若悬河说神擂

郑东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万众瞩目的洛阳擂又过去了一天。为了观擂一夜没睡的祖悲秋不由分说将他拉到了洛阳南市的龙凤茶楼里,叫上上等的好茶为他解酒,也为自己解乏。此刻龙凤茶楼里早已经聚满了吵吵嚷嚷的江湖人物,天山派的众人也在其中。所有人都在面红耳赤地讨论着昨日精彩绝伦的擂台比武。彭七的名字仿佛连珠炮一般在几乎所有人的嘴中突突直冒。令他更加惊讶的是,萧重威的名字也被众人翻来覆去地念叨,似乎连这个习惯临阵忘招的家伙昨晚也有杰出的表现。

“师兄,昨天晚上……”祖悲秋屁股一沾椅子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住口,不要和我提洛阳擂。”郑东霆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将身子半趴在桌上,俯身吸着面前滚烫的茶水。

“但是,昨天真的太……”祖悲秋兴奋地搓着自己的胖手。

“住嘴,不然不认你这个师弟了!”郑东霆瞪眼道。

“怎么会这样,师兄,我……”就在祖悲秋还要争取自己发言权利的时候,一身轻衫曼袖的洛秋彤忽然来到他们身边,用手扶住祖悲秋的肩膀,轻声道:“悲秋,青颜让我来提醒一下,大家都不要在郑兄面前提洛阳擂,免得勾起他的伤心事。”

“啊!这样啊。”祖悲秋沮丧了片刻,忽然转头兴奋地对洛秋彤道,“秋彤,既然你来了,一起坐吧。”

洛秋彤犹豫了一下,不忍拒绝祖悲秋的好意,只得徐徐坐到他和郑东霆之间。

三个人默默相对,闷声不响地低头喝茶,谁也想不出什么值得谈论的话题,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茶水。瞬间一壶茶已经被他们喝干。

这时,一旁的一群关中子弟突然一阵喧哗,一个身材高大的弟子举着茶杯大着嗓门道:“什么都不用说了,这届的洛阳擂主一定是青州彭门的。”

“别逗了,谁都知道,长安萧家的银枪才是天下无敌!”和他隔着几张桌子的一位海南剑派弟子大声喝道。

“什么萧家银枪,你们海南剑派在彭门手里栽了跟头,就想让萧家给你们出气,好不要脸!长眼睛的都看得见,彭七赢你们那个一日三见血百里斩连五虎断门刀都没用。萧家枪有这么厉害吗?”高大关中弟子冷笑道。

“哼,彭七有什么了不起,那个什么越女宫的双柳剑客剑法根本不入流,只因为两个人上场和他一个比试,天龙禅师就算他赢了两场,比起萧重威少赛了一场。人家萧家银枪连败少林郑衡,黄河堂陆戈,东南棍王雷沉舟,那是实打实的三连胜,自然强过彭七。”海南剑客反唇相讥。

听到海南关中弟子的争论声,郑东霆精神大震。一日三见血百里斩那一天虽然败给了党三刀,但是剑法已经不可小视。如今他走出失败的阴影,再次到擂台争胜,可以想象气势必定凌厉,武功也会因为这一次败绩而更加深沉狠辣。彭七竟然不动用看家本领,只是用寻常刀法就可以轻易战胜这个强敌,刀法已经远在当日的党三刀之上。这也还罢了,但是那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萧重威就更加厉害。郑衡乃是河南郑家的传人,八大世家之一,祖祖辈辈在少林学艺,武功之扎实号称河南第一,他的罗汉伏虎拳天下闻名,说起来比起彭七和萧重威要有名的多。天下第二大帮龙神帮的第一堂口就是黄河堂,黄河堂主陆戈善使流星锤,一对锤重百二十斤,当者披靡,三十岁已经是统领三千帮众的龙头,何等厉害。然而这两人都比不上东南棍王雷沉舟。天下棍法分南北两路,北方首推少林罗汉棍,千百年来少林棍法武林称王不容置疑,当年十三棍僧救秦王,传下千古佳话。南方首推雷家棍。雷家三兵合一棍糅合了鞭,棍,枪三种兵器的招数,随机应变,奇诡多姿,瑰丽无双,实在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神品。江湖好汉将雷家棍放到和少林棍法分庭抗礼的地位乃是实至名归。加上雷家祖上曾经在李靖伐突厥之时,为大唐义守恒州,立下奇功,他们在江湖上的地位之崇高和少林棍僧已经没有区别。雷沉舟是雷家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人,在南五道名气之大几乎和弓天影,连青颜之流差相仿佛,如今竟然落败于萧重威,这实在是武林中数年来的头等大事。

郑东霆想到这里,不由得思潮翻滚,心神起伏,一时之间不知此为何世,身在何方。

而在他面前的祖悲秋此刻瞪圆了眼睛,薄薄的嘴唇一阵七扭八歪的颤动,似乎忍不住想要说出自己的评论,但是却碍于洛秋彤和郑东霆的警告,不得不强行忍耐。

“彭七厉害!”

“萧重威厉害!”

“你们海南剑派技不如人!”

“关中剑派的连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剑客都打不过,更丢脸!”

“你们何必再争,我看风空寂以弱胜强,坚忍不拔,比起那两个世家子弟更强!”

“胡说!彭门萧氏会比不过一个哀牢山剑门?笑话!”

茶楼里面已经闹作了一团,郑东霆放眼望去,凡是楼中的江湖子弟都已经吵得脸红脖子粗,连天山派的弟子们也不例外。他收回眼光,转而望向祖悲秋,只见这位师弟一张圆脸已经红中透紫,嘴唇扭动就像一只正在拱地的蚯蚓,一双小眼睛满是哀求之色。

“哎,跟憋尿似的,说吧说吧,别再憋死了你。”郑东霆无奈地摇了摇头。听到他的话,一旁的洛秋彤忍不住掩嘴轻笑了起来。

“呼!”祖悲秋如蒙皇恩大赦,吐出一口长气,迫不及待地大声说,“师兄,昨天晚上太精彩了。彭七一上场就对上了双柳公子的回风舞柳剑,我本以为会是一场紧锣密鼓的恶战,谁知道他连刀都没有拔,就这样三拳两式……”

看着祖悲秋兴致勃勃,唾沫横飞,手舞足蹈的描述着昨日的擂台,郑东霆几乎认不出这就是当日哭丧着脸问他能不能不去洛阳的家里蹲公子。才在江湖上行走数月不到的他,现在似乎已经对于自己江湖弟子的身份安之如素。这样的情形,令郑东霆感到一阵欣慰。江湖风物之美,自有其打动人心之处,不走江湖的凡人看到的是刀光剑影,血光之灾,殊不知江湖在江湖儿女的心中却另是一番世界。他自己虽然因为誓言所限,无法纵横驰骋,但至少他希望这个同门师弟能够享受到它的全部动人之处。这就像一本心爱的书,虽然郑东霆自己再读也无用处,却也希望祖悲秋能够读上一读,可以让他自己重温一下初看此书时的快乐心情。

“百里斩的剑法比以前大进了,他一上来就挺剑直攻彭七的膝下三寸处,只见彭七手持双刀不慌不忙……”祖悲秋挥舞着自己的一对肥胖手掌,十指紧并成刀状跳大神一样在空中乱舞,一双小眼睛一上一下四处乱转,一边在想百里斩的攻势,一边又惦记彭七的应变,只把他忙活的满头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