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午夜洛阳开锦擂

祖悲秋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扛在了冯百岁的身上,正起起伏伏地朝着洛阳南市行进。此刻已经日上高杆,沿路经过的惠训坊,道术坊,道德坊,安众坊,惠和坊,福善坊家家户户都已经张上了轻纱薄帐,在纱帐之下,争荣斗妍的牡丹花迎着春光,竞相开放,淡黄,紫黑,嫩绿,浅红,雪白色的花朵充塞在坊间纵横十条街道之上。

“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恍恍惚惚中,祖悲秋听到天山派年纪最小的师妹容可盈曼声吟道。

“哎,这些坊间的牡丹似乎没有什么上好的品种。”容可盈的语气中似乎有一些失落。

“容师妹不要担心,这些日子洛阳花会越来越引人注目,那些城中的商家看到商机,早在花开前数日已经开始大肆购买花种,放到南市贩卖,现在距离花期结束还有十五天,这些牡丹名种应该都在南市贩摊中争奇斗艳。”厉中廷沉声道。

“哇,广师兄,想不到你对于洛阳花市近况如此熟悉。”风横江道。

“我的家人早年曾经在洛阳经商,多知道些也不出奇。”厉中廷得意地一笑。

就在这时,容可盈转头看了一眼背着祖悲秋的冯百岁:“冯师兄,从刚才开始你就没有说话,你看这些百姓为什么要将轻纱薄帐遮在街道两旁?”

“为了怕牡丹花被日头暴晒……”冯百岁从嗓子尖里生生挤出一句话。

众人立刻大笑了起来。厉中廷笑着问道:“冯师兄,这祖胖子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这家伙足有两百斤,你来背背试试。”冯百岁艰难地说。

“冯师兄,你可被人比下去了。”容可盈突然娇笑着说。

“被谁?”冯百岁不服地问道。

“郑东霆啊。当初他们两个躲避缉凶盟追杀的时候,从扬州到两湖,几千里的路,郑东霆都是一个人背着他长途跋涉,还能够屡次躲开那些高手们的围追堵截。你才背了他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呼哧带喘,自然是不如他了。”容可盈微微一笑。

“郑东霆真是个妖怪,他怎么做到的?”冯百岁尖声道。

这个时候祖悲秋可不好意思再让别人背着,立刻挣扎着从冯百岁身上爬下来,连声道:“我醒了,有劳冯兄。”

众人立刻轰地一声笑了起来。

“怎么,祖少爷,刚才没被吓着吧。”

“祖公子,莫不是你第一次看见处斩杀人吧?”

“嗬嗬,千万别让刚才的人头煞了天津桥的风景才好!”

祖悲秋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真是大煞风景,大煞风景也!”他的话,更让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转眼之间,众人已经到了南市。

南市乃是当时洛阳北,南,西三市中最繁华的市,占有两坊之地,店铺林立,行一百二,肆三千余。市内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寸土寸金。能在南市开业的商家都是背景雄厚的豪富出身,所以市内大部分的商铺气宇非凡,红楼金宇,既有富贵气象,又格外平易近人,令人忍不住想要驻足观瞧。而市内小本经营的店铺也别具格调,尤其是沿着西南两墙建筑的胡人店肆,充满了异域情调,新鲜有趣。如今洛阳花会在即,市内大小商铺竞相摆放名贵花种,以期富豪买家。贵比黄金的名花娥黄,魏紫自然不在话下,而具有悠久历史的名花刘氏阁,刚刚开始兴起的名花歹刘黄,具有香艳传说的荷包牡丹,天下第一黑的冠世墨玉,天下第一白的夜光白,绿如翡翠的名种豆绿牡丹,天下少见的深红牡丹火炼金丹也布满市集。整个南市一时之间成为了牡丹花的海洋,令游人目眩神迷。

这些久慕洛阳牡丹盛名的天山弟子流连在花市之间,片刻之后,已经一人手中一株牡丹,互相攀比把玩。天山女弟子们襟前一人插了一株焦骨牡丹,人花相映,顾盼神飞,就算和他们朝夕相处的男弟子们此刻也看得目不转睛,仿佛第一次发现身边这些师姐妹如此美丽。

而此刻的祖悲秋却在南市中感到一阵由衷的窒息,几乎无法喘过气来。在他身边的洛秋彤见状连忙问道:“悲秋,你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

“这……这南市怎会,怎会有六条主干道?”祖悲秋四外张望着问道。

听到他的话,天山弟子们都围了过来。

“这有啥希奇?南市比普通坊区要大一倍,所有南北东西各多修了一条街道,以便行人行走。”容可盈耸了耸肩膀道。

“但是……但是,自古以来,市都是纵横各两条大街,相交而成井字。所以人们才称之为市井。这里多了两条街,不但不成规矩,更让我们如何称呼这里。实在荒谬,荒谬!”祖悲秋仿佛世界末日到了一般拼命地摇着头。

“洛师姐,你前夫婿这里似乎有问题?”风横江凑到洛秋彤旁边,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脑壳上转了一圈,小声道。

“他自小就是这样循规蹈矩,师弟不必理他。”洛秋彤噗嗤一笑,轻声道。

“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代晓风吹。各位天山派的师姐妹们似乎有意学牡丹花神,不畏权威而终致烈火烧身。”一个阴柔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众人一起转头观看,只见弓天影一身白衣华服,在一群同样白衣打扮的男女剑客簇拥下施施然来到众天山弟子面前。祖悲秋定睛一看,在弓天影身后赫然是自己曾经见过的双柳剑客柳十二,柳十三,天女殿四女:殷秀婷,黄秀芬,苏秀云,舒秀英,还有很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青年男女,人人容貌秀美,目光冷厉。

“弓天影!”众天山弟子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要迸射出噬人的火光。

“可惜啊,没有了连青颜的天山派就仿佛没有头狼的狼群,怎么看都没有什么作为。”弓天影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冷笑,慢条斯理地说。

“弓天影,就算你以阴谋诡计陷害连师弟,令他无法参加论剑大会,我们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夺取论剑第一。到时候本姑娘就让你尝尝天山剑法的厉害!”容可盈狠狠地说。

“哼,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我怕到时候你就像长安牡丹一样,要受烈火焚身之苦!”弓天影冷笑着说。

“弓公子,花匠有言:牡丹长一尺缩八寸,当春发芽,及秋八寸木化,仿佛被火灼烧,文人墨客牵强附会,说些无稽故事,做不得准,说出来贻笑大方。”祖悲秋开口道。

他的话令弓天影一阵窘迫。当时洛阳牡丹的传说甚嚣尘上,人们交相传送,几乎信以为真,他也不例外。如今被祖悲秋开口戳破,几乎令他想要立刻钻入地下躲起来。

“哈哈,牵强附会,人云亦云,弓天影,你也不过如此而已!”风横江趁机落井下石,顺着祖悲秋的口风摇旗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