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变生肘腋转是非(第2/2页)

祖悲秋再次深深一鞠躬,老老实实地说:“当日我入洛家只为了寻找十年未见的妻子洛秋彤。洛家血案之后,我在天山隐宅与她重逢,十年时光,我对她忠贞不渝,念念不忘,而她却已经记不清我是谁。我大受打击情绪失控,不愿相信我和她夫妻情尽于此,于是开口承认自己是屠灭洛家的凶手,唯愿死于她手。”

他的话音刚落,在杀威堂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叹。众人忍不住转头望去,只见一身杏黄衣衫的天山弟子洛秋彤此刻正从门外缓步走进堂内。虽然缉凶盟和祖郑二人过节很多,但是此刻听到祖悲秋的境遇,也替他感到不爽,此刻看到洛秋彤,众人心中都是百感交集。

“各位英雄,”洛秋彤朝杀威堂上缉凶盟盟众一个罗圈揖,“悲秋谎认案情,是他的不对。但他之所以这么做,我自问难辞其咎。我愿意代表悲秋赔偿缉凶盟在抓捕过程中的所有损失,将洛家在扬州的部分产业捐给参与追捕的五大剑派。”

“不必了!”一直在尽心尽力点头作揖的祖悲秋此刻突然大声道,“我祖家有的是钱,不用靠你的接济。我愿意捐献十万两纹银给缉凶盟,赔偿一切损失。”

洛秋彤目瞪口呆地望着突然变得特别硬朗的祖悲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洛秋彤,多亏了师兄的提点指教,我才终于领悟到,我在你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十年痴恋,让我苦不堪言,人生苦短,我不要再这样折腾下去。我今天就在这里休了你,从今之后,你是你,我是我,两不相干。”祖悲秋瞪圆了眼睛,扯开嗓子大声道。

“说得好啊,师弟,这才是男人大丈夫的所为。”郑东霆听在耳中,乐在心里,忍不住小声道。

“悲秋,十年前我违心嫁与祖家,随后又不顾而去,耽误你十年青春,是我的不对,如果有任何我能够为你做到的事,我愿意一力承担。”洛秋彤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低声道。

“不必了,接下这封休书,我们就两清了。”祖悲秋从怀中掏出一张灰白色的破布,上面布满了沾血写成数行小字。

“悲秋,这是你用血写成的吗?”看到这张布满血污的破布,洛秋彤微微一惊,“你酷爱洁净,从何时开始不再在乎血污满手的?”

“我……我是因为你爱洁净,才硬逼着自己养成的洁癖,现在你我两不相干,我再也不用这么委屈自己。血污怎么样,更肮脏的东西都吓不到我。”祖悲秋越说越是愤怒,将手中的破布在面前一展,大声念道,“洛家秋彤,嫁于祖家,十年无子,是为不孝。离家出走,抛头露面,放荡江湖,是为淫荡。不敬尊长,不侍父母,是为无德。妄言身在江湖,非凡夫俗子所能羁绊,是为多言乱语。一去不归,令夫婿空床孤守,坐耗青春,十年岁月何处追寻,是为偷盗不良。浪荡江湖,恶疾缠身,不堪与共。今一纸休书,离汝去者,可也。”

念完这封休书,他用力一甩手,将这封血书丢到洛秋彤面前:“从今之后,你也不用再担江湖活寡妇的恶名,想怎么疯就怎么疯去吧,没人来管你。不用谢我了!”

“嘿嘿,好样的,师弟!”郑东霆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凑到祖悲秋身边小声说,“想不到你跟我没有几个月时间,说话做事写文章都开始有点儿像我了。”

“师兄,那封休书就是你写的……”祖悲秋低声说道。

洛秋彤俯身将这封沾血写成的休书,仔细看了看,只见上面的文字扭曲颤抖,笔迹忽断忽续,显然是涕泪写成,其间之酸楚绝望,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惨然长叹一声,低声道:“多谢你成全。”说罢,颤抖着将这封休书揣入怀中,朝屋内众人再次拱手做礼,沉声道:“连师弟此刻伤势虽然稳定,但是连日奔波劳累,需要有人照顾,我就不多留了。”

“噢,嗯。”亲眼目睹了祖悲秋休妻的汪谷昌长老和缉凶盟盟众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咿呀两声,不知如何接口。

洛秋彤也不多言,径自离去。

杀威堂里一阵死一般安静,过了足有数十息的时间,汪谷昌长老才终于回过味来,开口道:“行了,既然你祖家愿意出十万两纹银赎罪,我也不用再追究你些什么,你们这就走吧。我们七大剑派不日就要北伐太行,你们可不要再给我们添麻烦!”

“是!”郑东霆和祖悲秋立刻躬身道。

走出杀威堂的郑东霆和祖悲秋此刻有如鸟出樊笼,龙归大海,心中宛若阵阵秋风吹过,说不出的飒爽自由。

郑东霆将自己的双臂高高举入空中,让晚春的夜风拂过自己的指端:“终于自由了,没有了洛家惨案,没有了缉凶盟的追杀,没有了关中剑派的酷刑,没有了风媒的跟梢。”

“也没有了洛秋彤!”在他身边的祖悲秋冲动地接口道。

“不错!”郑东霆转回身,用力一拍师弟的肩膀,“现在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来吧,师弟,你刚入江湖就遇到这一场大追杀,江湖风物还没见过多少,现在你想到哪里去,只要你开口,我立刻将你带到。”

“我想去戏马台南的南山土地庙。”祖悲秋想也不想,立刻将这个地名讲了出来。

“呃,师弟,我以为你会想去长安,洛阳,敦煌,苏杭,五大岳,四大佛山,中原这么多名胜,你怎会想到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郑东霆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

“我要去完成一个狱友的遗愿。”祖悲秋正色道。

“噢,想不到师弟你刚在狱中不到数日已经交到一个狱友,不简单,你将来在江湖上一定吃得开。”郑东霆一把抓起他的身子往身后的紫竹椅上,双腿一顿,纵身而起,“好嘞,向南山土地庙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