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众怒难犯(第2/3页)

只听得一阵轰天震地的咆哮,上百个魔人上百件重若千钧的长重兵器雨点般朝他拍来。柳青原虽然魔功盖世,但是一下子对上这许多魔功相若的魔人,也无法保证没有损伤。更何况现在他怀中揣着比起行蛊分身还重要百倍的仙门秘要,怕死之心比起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

于是他脚还没有站稳,就开始了新一轮的逃亡。从山南西道跑到山南东道,从山南东道跑到淮南道,从淮南道越过淮水逃往都畿道,在洛阳城转了一个圈又逃向京畿道。流水一般的消息不分昼夜地传到了鱼韶的手中。她坐在洛阳总舵的档案房,手指沿着大唐山川地形图笃定地沿着柳青原逃亡路线伸展出去,纤纤素指依次在长安、兰州、甘州和沙州点了点。随着她的动作,侍立在她身边的风媒立刻冲到洛阳街头放飞信鸽,向蚁集在两京要隘的风媒、唐门弟子和魔人发出了消息。

柳青原此刻只顾着在魔人、风媒和唐门的追截中逃亡,每日每夜都要应付层出不穷的江湖敌袭,还要承受普通老百姓们对他的恐惧和厌恶。他的脑子被成仙得道的希望所烧灼,也被同道中人的憎恨所折磨,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坐下想清楚今后何去何从,该向何处逃亡能够摆脱困境。他只是下意识地朝着他认为舒适和安全的地方发足飞奔,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逃亡路线都已经在鱼韶的计算之中。

于是,他正如鱼韶所料依次在长安、兰州、甘州和沙州出现,每次出现都被唐门弟子和魔人们从城头追到城尾,从城南追到城北。

这一日,柳青原风尘仆仆地逃到沙州望沙镇的一座食肆之中,缓缓找了一个位子坐下,筋疲力尽,大汗淋漓,体内的精气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在望沙镇外,上百个魔人和数百唐门弟子正从四面八方黑压压地赶来。

“就在这里一决胜负吧。”柳青原放弃一切的喘了一口气,伸手去摸身畔的松纹剑。空空如也的剑鞘让他终于想起:他的松纹剑已经被风洛阳断为齑粉。

一股深沉的绝望之情缓缓在他胸中弥漫,他将摸剑的手缓缓收回来,一翻腕朝着自己怀中摸去,将那枚他抛弃一切终于得到的仙法秘盒取出来。古色古香的镶铜木盒散发着令人沉静从容的檀香之味,令他火烧火燎的心情安详平和了下来。

“趁着其他人还没到来之前,也许我还有一丝机会看看所谓的仙门秘法到底如何。”残存在他心中最后一丝好奇心支撑着他将盒子捧在手中,抬掌就要撩开盒上的封印。

“我若是你,就不会把它打开。”一个沙哑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忽然在他面前响起。

柳青原抬起头来,顿时看到了那面他已经异常熟悉的青黑鬼女面具。

“桐主……,这个盒子现在在我手上,就算是你也没有资格对我发号施令!”柳青原精神一振,昂首冷然道。

“柳青原啊柳青原,你总是自视太高,唐斗对你的评价一点都没有错。”南疆桐主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一枚上面书写着“柳青原”字样的行蛊分身,在柳青原的眼前晃了晃,“你只要用手碰一下封印,我立刻捏碎它。”

“我的……我的行蛊分身!?”柳青原双目圆睁,大惊失色,“你怎会得到的?你怎会知道在哪里。”

“因为我是女人,而且是个曾经痴情的女人。”南疆桐主露齿一笑,“其实你已经非常聪明。行蛊分身收藏在自己身上,总会有一日落到岳环曾经的下场,被风洛阳从身上挑出来威胁。但是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却又怕飞禽走兽的误伤,更怕落入不知名的恶徒手中受尽折磨。交给别人,世上又有谁值得托付。但是你还是想出了一个人,一个高贵冷傲,却对你痴心一片的女人。她会用一生的时间,悉心保管你的行蛊分身,不让它受到一点损害,就象保护你的人一样。”

听到南疆桐主的话,柳青原的眼睛不自禁地眯了起来,绝望和怨毒的寒光在他的眼瞳中闪烁。

“苏云烟……机警、冷静、聪颖但是痴情。你为自己的行蛊分身选择了一个好去处。她的确很尽责,也许有些太尽责了,每天都要去巡视一下行蛊分身隐藏的地方……”南疆桐主悠然说道。

“她……”柳青原恶狠狠地望着南疆桐主。

“她没有事,只是被我点了睡穴。”南疆桐主淡淡地说。

“你想怎样?”柳青原无奈地放下了所有的防御,沉声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被风媒们吊尾追缉吗?”南疆桐主冷然问道。

“鱼韶?”柳青原问道。

“正是。鱼家的追踪术自来威名卓著。当年强如郑东霆、祖悲秋仍然被鱼邀霞堵得无路可逃。你柳青原的逃亡思路如此清晰,对于名城雅镇的留恋比任何人都强烈,每一步动向都被鱼韶算中,你难道还妄想逃出乘风会的掌握吗?”南疆桐主冷笑道。

“不知桐主有何高见?”柳青原沉声问道。

“你跟着我走,自然不会落入鱼韶算中。不过这个秘盒需交给我保管。”南疆桐主说道。

“哼,好,不过你若是擅自打开,莫怪我拼却一死和你相争。”柳青原厉声道。

“放心,你既然是岳环的师弟,我怎么样也要保住你。”南疆桐主笑道,“现在除下你的这一身锦服给我。”

“要我除衫?”柳青原神色一窘,身为黟山锦衣,超海公子,他对于自己的衣着品味有着近乎执拗的坚持,在这近两个月的逃亡中,他就算再如何狼狈,身上的衣物仍然保持风流公子的气派。事实上它的这身高雅别致的衣着一直是江湖风媒们赖以识别的参照物。

“现在你终于发现自己的缺点在哪儿了吧?”南疆桐主轻轻摇了摇头,抬掌一挫,一股强烈的吸力从掌心脱颖而出,将柳青原披在身上的锦衣剥了下来。接着她双手抓住锦衣轻巧地一翻,将这身招牌般的华衣美服披在自己身上。

“桐主……你是想要……?”柳青原顿时明白了过来。

南疆桐主似乎对于柳青原到现在才明了自己的目的而感到可笑,她抬起自己修长的手指,对准柳青原的发髻轻轻一弹,一股柔和的气劲刀锋一般划过柳青原的头皮,他高高完起的朝天髻被气劲裁断,颓然坠落在地,他那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宛如瀑布一般从头上倒泻而下,披得满脸都是。

南疆桐主变指为抓,五指连弹,柳青原身上的内襟顿时被凌厉的指风扯得支离破碎。她从食肆的桌台上拿起一碗黑酱汁,仰头吞入口中,猛吸一口气,对准柳青原的正面身子狂喷而出,均匀而稠密的黑色酱汁铺满了柳青原全身上下,令他彻底从一位峨冠博带,衣带迎风的翩翩佳公子变身成为一位衣衫褴褛的青年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