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大宁纵横(第3/12页)

乐之扬暗自纳闷,细看军容,杀气浮动,不似护卫之师,倒像决死之士。朱棣看出他的疑虑,说道:“大宁地处塞外,常有鞑虏出没,本王得到消息,元人颇有异动,不可不防。”

乐之扬半信半疑,只觉朱棣所言不尽不实,当下说道:“诸军北上大宁,北平空虚,兵少将寡,如何抵挡朝廷?”

“这也是无可奈何。”朱棣苦笑,“若无宁王相助,我便留在北平,众寡悬殊,早晚也是瓮中之鳖。”

乐之扬道:“人马太多,会否引来宁王误会?”

朱棣目光闪动,忽而笑道:“宁王心思莫测,万一心血来潮,抓了本王向朝廷邀功,那又如何是好?我带人马,不过防身而已。”

此话颇合情理,乐之扬转念一想,朱棣时下有求于宁王,与之交恶,势必背腹受敌,朱棣并非愚笨,理应不会出此下策。

思索间,忽见马车窗帷拉开,朱微的面孔微微晃动,当下纵马上前,两人隔窗对望,心中难以描画。朱微眼眶泛红,忽地轻声说道:“我去了,你等我回来!”

“好!”乐之扬按捺不舍,“塞外风寒,你保重身子。”

朱微点了点头,双眼忽又潮润起来,只怕哭出声来,猛一咬牙,拉上窗帷,蜷成一团,眼泪到底流了下来。

车轮滚滚,马蹄雷鸣,大军徐徐引去。乐之扬立马城下,不胜怅然,直到人马消失,方才还过神来,掉头一瞧,朱高炽引着几个亲兵在城门前等候,当下拍马回城,两人联辔而行,均不说话。朱高炽愁眉苦脸,气氛甚是凝重。

回到王府,朱高炽邀请乐之扬进餐,数杯下肚,忽而叹道:“父王看得起我,让我留守北平,留下的兵马却不过两万,多是老弱病残,李景隆一到,北平城恐怕撑不了几日。”

乐之扬心头一动,问道:“王爷此去,是否要攻打大宁?”

朱高炽看他一眼,犹豫时许,说道:“十三姑若能说服宁王,一切好说,但若谈不拢,恐怕难免一战。老实说,父王用兵,神鬼莫测,我这个当儿子的,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好比这个节骨眼儿上,丢下北平,前往大宁。万一北平城破,大宁守军又没到手,父王进退失据,岂不成了无主的孤军?”

乐之扬心中大乱,燕王孤注一掷,不成即败,到了紧要关头,兄弟阋墙也未可知,那时朱微夹在两个兄长之间,又该如何自处?北平城精兵尽失,空虚莫名,李景隆百万大军压境,岂非以石击卵?虽知道燕王造反凶险,然而危急至此,倒也出人意料。

乐之扬定一定神,问道:“道衍和尚呢?”

朱高炽一愣,说道:“大师跟父王在一起。”乐之扬听了,稍稍放心,道衍智计了得,善于折中,或能化解双方危局,不至于手足相残。

朱高炽喝一杯酒,闷闷说道:“道衍大师临走时还说,守城若有疑难,可以向你请教。但不知时下情形,乐先生有何妙方?”说着抬眼望来,大有期盼之意。

乐之扬说道:“我有几斤几两,世子不是不知道。单人只剑,我还能在阵中杀几个来回,说到将兵临阵,北平城的将官胜过我的不知多少。至于守城御敌,更是一窍不通。世子放心,真到危难关头,我一定尽己所能,与北平城同存共亡。”

“同存共亡?”朱高炽哆嗦一下,举杯一饮而尽。

乐之扬见他身为守城主帅,意气消沉,倘若大军压境,北平城凶多吉少。乐之扬心生忧虑,然而不擅军事,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奇谋妙计。

朱高炽大喝闷酒,乐之扬枯坐无味,告辞出门,在冷风中伫立良久,忽而想道:“落先生深谋远虑,今日形势,他必然有所料及。”

待到夜深,乐之扬更换劲装,来到藏宝宅院。谁想大门紧锁,敲了几下无人应答。乐之扬看看无人,翻身跳入院中,扫眼望去,大吃一惊,院子里满地狼藉。墙穿屋破,俨然飓风扫过。仔细查看,破损处多为内家掌力击穿,墙壁、柱子上布满剑痕,轻飘流利,一看就是“飞影神剑”的手笔,一颗心登时高高悬起,环顾四周,不敢出气。

片刻不闻动静,乐之扬巡视四周,发现剑痕附近溅有一溜血迹,血色苍黑,粗略估算,打斗当在数日之前,中剑者必是西城弟子。乐之扬心急如焚,找遍宅院,宝藏痕迹也无,早已不知去向,看这情形,只怕落到了云虚手里了。

忽听脚步声响,来自远方屋顶,轻盈迅疾,直奔宅院而来。乐之扬轻轻跳上屋梁,缩成一团,藏身暗处。

两道人影捷如猿猱,落在庭院。借着星月光芒,乐之扬看清二人,一是施南庭,一是杨风来,两人不出一声,只是东张西望。过了半晌,杨风来粗声大气地说:“老施,没人啊!”

“奇怪!”施南庭闷声说道,“我明明见有人翻墙进来。”

“或许是梁上君子,偷鸡摸狗。”杨风来说道。

“不对!”施南庭摇头,“寻常蟊贼可没有那等身手。”

乐之扬沉思一下,纵身跳下,笑道:“二位尊主,久违了。”

二人应声跳开,死死瞪着乐之扬,施南庭惊讶道:“是你?”乐之扬笑道:“是啊!”杨风来脸色一沉,厉声叫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儿住了几位故人。”乐之扬漫不经意地道,“我来拜会他们,谁知道却是这副光景。”扫视四周,不胜疑惑。

施南庭和杨风来对望一眼,均是惊疑不定,施南庭沉声道:“你认得八部之主?”

“认得!”乐之扬笑道,“你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

那二人脸色难看,杨风来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哪儿知道?”乐之扬指着剑痕,说道:“这是谁留下的?”

杨风来两眼一翻,正要发作,施南庭止住他道:“有话好说。”转向乐之扬,“乐公子,东岛西城素有恩怨,你是局外之人,最好避而远之。”

乐之扬笑道:“小可不过好奇,你二人守株待兔,莫非在等西城的人?”

“你不用套我的话。”施南庭淡淡说道,“本门追踪西城来到北平,打算与之决一死战。三日前,我们找到这儿打了一场,若非梁思禽造了一场大雾,西城的人一个也别想逃命。”

乐之扬念头数转,动容道:“云虚也来了?”

“咦?”杨风来怪道,“你怎么知道?”

“只凭东岛四尊,如何能将西城八部逼到这个地步?”

二尊的脸色越发难看,施南庭咳嗽一声,说道:“乐公子,除了此间,北平城里,西城还有哪些巢穴?”

乐之扬笑道:“奇了,先前尊主令我避而远之,如今为何又问我西城的巢穴……”话没说完,忽觉施南庭神色有异,心头一凛,功至双耳,忽听身后传来微响。乐之扬不及转身,杀气汹涌而来,他慌忙将身一闪,一口碧莹莹的长剑掠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