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妙计奇书(第2/3页)

乐之扬充耳不闻,道衍跳上屋檐,见他几个起落,越过屋脊消失。道衍不由叫了声“道灵”,可是无人回应。

燕王也上了屋顶,和道衍对望一眼,跌足怒道:“糟糕,让这竖子坑了!”

道衍微微皱眉,不知如何说起。乐之扬不告而别,燕王起了疑心,只当小道士勾结晋王,设计将他引入险地。道衍虽觉不至如此,可是当下波诡云谲、形势万变,朱棣酷似其父,向来多疑,道衍此刻偏袒,将来必受猜忌。

正感棘手,忽听远处传来厮杀。朱棣变了脸色,跳下屋檐,道衍展动身法,跟随其后。

二人赶到围墙,忽见墙上多了一个缺口,多名禁军挺抢钻了进来。王府死士挥舞马刀拦截,双方刀来枪往,死士悍勇非常,禁军死伤多人,支撑不住,一步步退向缺口。

忽听一声长笑,一人光头白袍,越过围墙,抓住一名死士,随手抛出,死士撞上一个同袍,两人哼也没哼,立毙当场。

来人正是冲大师,他钻入人群,横冲直撞,刀枪箭矢一碰就飞,而他一挥一送,必有武士丧命。

朱高煦凶暴胆大,偷偷绕到冲大师身后,举起马刀,对准和尚光溜溜的脑袋尽力砍出。

谁知刀下一虚,对手失去踪影。朱高煦应变伶俐,运刀横斩,冲大师暗叫了一声“好”,伸出食中二指,轻轻钳住刀锋。朱高煦刀势受阻,难进分毫,他甚是滑溜,撒手就逃。

冲大师冷笑一声,掉转刀锋,嗖地掷出,刀刃流光,快比闪电。

叮,一声激鸣,马刀歪斜,贴着朱高煦的身子飞出,旁边一个锦衣卫躲闪不及,刀尖穿胸而过,带着他飞出丈许,一路扎穿两人,三人连成一串,笃地一声钉在墙上。

朱高煦吓出一身冷汗,定眼望去,击中马刀的竟是一枚瓦片,忽听身后风声激烈,回头一瞧,道衍双掌飘飘,跟冲大师斗在一起。

两人秦淮河交手过一次,彼此深知根底,此刻事关天下,出手更无迟疑。冲大师固然拳法如电,曳牛伏象,势大力沉,道衍也是出手刁钻,进退诡谲,掌力并非刚猛,可是余劲绵绵,经久不息。以冲大师之能,手臂连挨数掌,也觉胸口发闷,对方劲力留在经脉,逐不走,驱不尽,来回叠加,竟成堵塞瘀滞。冲大师连出重手,想要雷霆一击,道衍料敌先机,总能先行避开,冲大师拳势稍弱,即刻乘虚而入,掌法精妙诡奇、异想天开,每每从对手意想不到的角度出手。

冲大师越斗越惊,秦淮河上他就有疑惑。他和席应真多次交手,对于太昊谷的武功不说了如指掌,也是颇有心得。该派了情祖师,一身武功以“归藏剑”为最,“归藏剑”源自穷儒公羊羽,效法先天易理,法天象地,博大精深。可惜,术数本非了情之长,这一门剑法上成就有限,到了徒儿天哑,术数上的才华又不及了情,如此代代相因,“归藏剑”的许多精妙之处湮没不传,后来加入星象弈术,也是历代祖师为了弥补剑法缺陷、穷极思虑,不得已而为之,虽然另辟蹊径,可也驳杂不纯,不及“归藏剑”浑然天成。

到了席应真,他着力钻研术数,奈何天赋所限,难以有所突破。“穷儒”一脉先知后行,术数越精、武功越强,席应真放在太昊谷也是顶儿尖儿,到了江湖之上,始终无法睥睨群雄,归根结底,还是术数欠精,一身武功难以穷尽其妙。

冲大师也明白这个道理,自忖再过数年,不难胜过席应真。至于其他太昊谷弟子,他原本并不放在心上,谁知遇上道衍,两次交锋,难占上风,一般的招式,道衍使出,比起席应真灵活变通,刁钻诡谲,难料难测。二十招不到,冲大师受了压制,锐气大减,身周身影憧憧、掌影渺渺,如处无形牢笼,难以发挥本门武学的威力。

冲大师越斗越不自在,但觉道衍术数之精,犹在席应真之上,境界之高、出手之奇,隐隐然青出于蓝,大有当年“穷儒”之风,更有甚者,此人一招一式,俨然有所保留,似乎未尽全力。冲大师不由寻思:“道衍和尚这一身功夫,不是席应真教得出来的。听说他年近三十才入席应真门墙,分明带艺投师,可是早年师从何人,江湖上并无半分消息。”

这么一想,气势受挫,迭遇险招。再看四周,燕王亲自指挥,禁军不死即伤,纷纷向后撤退,武士左右拥来,大有合围之势。

冲大师呼呼两拳,逼退道衍,忽然两个起落,纵身退出庭院。燕王抢过一张硬弓,如抱满月,一箭射出。冲大师觉出风声,反手一捉,轻轻接住来箭,头也不回,一抖手,箭如流星,射穿墙头一名卫士,那人失声惨叫,一头栽了下来。

燕王一箭无功,微感怔忡,忽听冲大师长笑道:“燕王殿下,你坐困愁城,走投无路。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蹈险境,智者不为。你是陛下的儿子,晋王的兄弟,只要迷途知返,陛下和晋王一定既往不咎。”

燕王心头微微一乱,他本当来到卫所,必能见到朱元璋,而后挟天子以令诸侯,降服禁军,破解晋王阴谋,进而掌控京城,天下任由摆布。谁知道,朱元璋行踪成谜,禁军围困数重,但凭这数千人手,与之相抗,败局已定。或许眼下投降,晋王念及兄弟之情,或许能够活命,至不济流放边陲、苟且偷生。

道衍见他神情,猜到几分,低声说:“殿下,晋王能对陛下下手,岂会对你网开一面?殿下才高遭忌,不止一日,而今后退一步,死无葬身之地。”

燕王片刻动摇,一听这话,徐徐点头,正如道衍所说,一旦晋王得志,其他皇子皇孙或许可以活命,他和太孙必然难逃一死,既然进也是死、退也是死,与其窝窝囊囊,不如轰轰烈烈。

心意已决,朱棣一面示意封堵缺口,一面扬声说道:“晋王大逆不道,阴谋篡夺,逼宫父皇,拘禁诸王,伪造父皇圣旨,挑起京城干戈,以致国将不国、生灵涂炭。本王虽然愚钝,也知忠孝节义。身当国难,决不退缩,足下要战便战,不必多说废话。”

这一番话铿锵有力,院内兵将士气一振,墙外的禁军听见,无不心生疑惑,有些不知所措。

冲大师心中纳闷。锦衣卫拒听圣旨、久攻不下,必定有所倚仗,他与晋王合计,猜测朱元璋必在卫所,又听说燕王突入卫所,晋王惊慌失措,催促冲大师出宫监军,务必攻克锦衣卫。

大局未定,冲大师原本不愿离开皇城,可是朱元璋父子一旦合流,必定难以收拾。他赶至卫所,本想说动燕王,不想朱棣守意坚决,宫中隐秘形势,他也了如指掌,要知道禁城守卫严密,除了朱元璋等人出宫泄漏消息,再无第二个理由可以解释。朱元璋若在卫所,登高一呼,禁军必定望风而降,可他迟迟没有现身,其中必有古怪,不是死了,就是病重,要么不在卫所,或者压根儿没有出宫,改由乐之扬潜出传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