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佳人逢难(第4/4页)

虽然如此,冷玄缠住冲大师,乐之扬和朱微缓过气来,联剑对敌,且战且退。事关天下成败,竺因风和明斗也使出浑身解数,纵不能攻破对手布下的剑网,只要将其缠住,也是大功一件。乐之扬带了一个朱元璋,凭空多出莫大的累赘,进退两难,只能原地打转。晋王也怕父亲脱身,心急火燎,呼呼喝喝,指挥一干死士四面围堵。

双方生死相搏,性命系于毫发。众皇族心弦紧绷,屏息注视,每逢乐之扬一方遇险,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见其脱险,又才稍稍放下,这么心上心下,一惊一乍,心情紧张之甚,当真生平未有,短短一炷香的工夫,恍若度过百年光阴。

这边打斗激烈,四周却是静得出奇。月亮升上树梢,昏蒙蒙笼罩一层雾气,树上的寒鸦叽叽咕咕,仿佛轻声叹息,一只黑猫弹丸似的从屋脊上跑过,奔跑中回头一顾,绿幽幽的眼瞳仿佛两团鬼火。

景物越发模糊,上至明月,下至草木,渐渐没入一片烟霭。水雾自池沼中升起,起初薄薄一层,飘浮水面之上,渐渐汇聚变浓,好似池沼暗藏蛟龙,大口大口地嘘云吐雾。

水气一团接着一团,夜色里幽幽发白、聚而不散,先后吞没假山池沼、花木草树,渐渐的人物也被笼罩,只见形影,不见面目。

乐之扬苦斗良久,本已陷入绝境。这一阵雾气来得不早不晚,反而成了绝佳庇护。明斗和竺因风不能视物,要么缩手缩脚,要么乱打一气,这么一来,对手护住全身就无大碍。

冲大师也看出不妙,连连挥掌驱散雾霭,掌风所及,雾气散而复聚,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重,白如牛羊乳汁,似要在虚空中流淌起来。

“大金刚神力”至大至刚,声势浩大,冷玄只看雾气流转,就能猜测出冲大师的拳路,反之“阴魔指”以阴柔见称,来去全无征兆,于雾里出手更是诡谲莫测。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有迹可循,另一个无处可寻。原本冲大师占尽上风,三四招下来,两人攻守易位,冷玄出指不绝,冲大师只有招架之功,但觉对方的指力若有若无、倏来倏去,稍一疏忽,有就败亡之虞。

冷玄略占上风,有了说话机会,于是嘎声叫道:“小子,快走!”乐之扬一愣,诧道:“你叫我么?”

“不叫你叫谁?”冷玄大为愠怒,“圣上安危第一,你还磨蹭什么?”

乐之扬会意,朱元璋身系天下,他一日不死,一日便有转机,如今之计,先逃出此间再说。他耳力聪灵,雾里反占便宜,听出朱微方位,靠近她低声说:“把手给我。”

朱微一愣,交出左手,两人双手相握,乐之扬转身就跑。明斗和竺因风明知道二人意图,可是身边雾气缭绕,眼前白茫茫一片,跟着追赶一程,对头时隐时现,始终难以把握行踪。

两人又懊恼、又不解,不知这怪雾从何而来,可是丢了朱元璋万万不可,到此地步,也只有硬着头皮穷追不舍。

乐之扬奔跑一阵,雾气消散,四周清明起来,回头望去,远处三道黑影如闪电般掠来,其中一人头脑光光,反映月色,幽幽发亮。乐之扬心往下沉,暗忖冲大师赶来,冷玄一定凶多吉少,倘若被这三人赶上,再也没有脱身的机会。

惶急中,忽听朱元璋在耳边低语:“去御花园。”乐之扬一愣,反问:“御花园在哪儿?”

“跟我来。”朱微拉着他急向左转,进入一道回廊,七折八拐,又钻入一条巷子。

宫里殿阁林立、繁复曲折,此时成了绝佳的掩蔽,冲大师等人纵有追踪之能,要在这千檐万瓦里找出三人也不容易。冲大师大呼小叫,上下指挥,将人分作两拨,竺因风在下,冲、明二人在上,从高处观望对方行踪。

乐之扬兵来将挡,拽着朱微只在屋檐下、墙根边行走,身处视野死角,决不轻易暴露。冲大师居高临下,也不过看见少许形影,时隐时现、殊难把握,几次追错方向,心中暗骂乐之扬奸猾。

穿过几座宫殿,均是空无一人,乐之扬心中怪讶,说道:“奇怪,怎么没人?”朱微应声一愣,也道:“是呀,怎么没人?”

朱元璋冷哼一声,悻悻道:“不用说了,这个是朕作法自毙……”其他二人听得奇怪,可是时机紧迫,无暇多问。

原来晋王假传圣谕,下令宫女太监撤入皇城,不得在宫中停留。要知道,朱元璋生平言出法随、决不宽贷于人,宫女、太监稍不如意,立马人头落地,久而久之,再荒唐的旨意也无人胆敢违抗,纵觉事有蹊跷,也只能乖乖地依令行事。是以寿宴上打得天昏地暗,并无一人赶来过问。朱元璋定下的严规峻法,此刻反噬其身,事到临头,连报讯的人也找不到一个。

又转一个弯儿,花香袭人,草木蓊郁,亭台阁楼隐隐在前,显得错落有致。天上斜月玲珑,清辉洒落人间,当真良辰美景,可惜无人鉴赏。乐之扬只顾埋头狂奔,借着花木掩盖行踪,一溜烟跑到一座假山前,忽听朱元璋叫道:“停!”

乐之扬应声止步,朱元璋手指假山,喘息道:“那、那边有个洞,里边有块石头,你、你把它移开。”

乐之扬心中狐疑,将老皇帝交给朱微,伸手探入孔洞,果然有一块凸出的山石。他用力一掀,石头骨碌滚开,下面露出一块石板,左侧有槽,可容手指扣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