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知音可赏(第4/9页)

他伸出一手,施南庭奉上名册。云虚展开念道:“杜周。”

一个总角童子越众而出,屈膝跪下,云虚见他长相乖巧,眉眼灵动,严峻的脸上透出一丝笑容,略一抬手,杜周只觉微风拂身,不由得站了起来。

“花眠。”云虚掉头说道,“这孩子有些灵气,就让他随你吧!”

一个绯衣女子应声上前,她年约三十,风姿冷艳,柳梢似的细眉,压着冷月似的双眼,举手投足给人一种沉静自若、淡然处之的感觉。

花眠打量杜周一眼,微笑道:“岛王好眼力,这孩子,我收了。”施南庭拈须道:“恭喜花尊主,‘龟镜流’又得了一位英才。”

“先别说嘴。”花眠扫他一眼,半嗔半笑,“谁知道你们三个人有没有藏私,把更好的人物留在后面。”施南庭笑道:“不敢,花尊主龟镜神通,一望可知。”

花眠一笑,带着杜周退下。云虚又念:“卢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走上前去,不高偏瘦,长眉细眼。云虚头也不抬,说道:“你去千鳞流吧。”卢愁左右看看,见施南庭冲他招手,于是慌忙过去。

又点了五人,云虚忽地叫道:“江小流!”江小流应声一抖,慌张出列,他在市井里撒泼闹事,到了庄重肃穆的地方,总是没来由的心虚。

云虚看他一眼,回头注视杨风来。杨风来忙道:“不关我的事,收下这小子,全都是明斗的意思。”

明斗心中暗骂,忙说:“这小子根骨平常,为人还算机灵。”

“好啊!”云虚冷冷说道,“既是你招来的,就把他分入‘鲸息流’好了。”

明斗暗叫晦气,可也不好回绝,只好苦笑默认。

“乐之扬!”云虚又叫一声,乐之扬应声出列。云虚看他一眼,点头说道:“你就是乐之扬?听说你在海船上讲了一个好故事,不妨说给大伙儿听听?”

乐之扬一愣,转眼看去,云裳也正定眼瞧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好小子,告我的刁状?乐之扬认准了是云裳告密,想了想笑道,“那个笑话,我说过就忘了。云师兄也许记得,让他转述也是一样。”

云裳大怒,正要出言反驳,忽听云虚说道:“乐之扬,看样子你不是我道中人,做我东岛弟子,实在屈才得很。”

乐之扬一愣,胸中微微一酸,涌起一股傲气,随口笑道:“好啊,岛王看不上我,我走了便是。”

江小流一听这话,大为吃惊,心想:你走了,我留在这儿干什么?不及挺身而出,忽听云虚又说:“那也不必,东岛这地方,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的。既然来了,成不了弟子,就得做我岛上的仆役,如无本王准许,终其一生不得离岛半步。”

乐之扬听了这话,只觉两眼发黑,脑子里乱哄哄一团,早知道就不该来这东岛,如今困在这里,又与囚犯何异?

他心怀激荡,悔恨交集,明斗见他发呆,心中十分痛快,大声说:“听到了么?臭小子,还不滚下去。”

乐之扬默默退下,两眼盯着地面,心中其乱如麻,众人后面的话他一大半也没有听进去。

“苏儿。”云虚又叫一声,叶灵苏漫步出列,躬身行礼。

“你可知罪么?”云虚目光严厉,落在少女脸上。

叶灵苏道:“徒儿不知师父所说何事。”

“还敢狡辩。”云虚怒哼一声,“你用‘夜雨神针’伤了阳景,可有其事?”

外修弟子返岛不久,许多人不知此事,听了这话,纷纷议论。云虚双眉一挑,目光扫过全场,所有人屏息住口,大气也不敢出。

“不!”叶灵苏沉默一下,“徒儿没有发针。”

“那你为什么告诉明尊主,说是你发针伤了阳景?”

“明尊主一定要说是我,徒儿不屑和他分辩,但师尊问及,我不得不据实相告。”叶灵苏一边说,一边望着明斗,后者一脸惊怒,气得浑身发抖。

云虚抚须说道:“可是一船之中,除了你,还有谁会夜雨神针?”

“我不知道。”叶灵苏略略回头,目光有意无意,扫过乐之扬。

乐之扬如梦方醒,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忽听花眠说道:“苏儿,你在说谎么?”

叶灵苏道:“我没有说谎。”

“你这孩子就是太倔。”花眠冲她一笑,“你若没说谎,为何要躲避我的龟镜?”

花眠的“龟镜”术,源自东岛的前辈高手“穷儒”公羊羽的“三镜三识”,对敌之时能料敌先机,练到一定地步,甚至于映照人心,猜测出对方的心意。花眠就是此道好手,她看出叶灵苏言不由衷,故用龟镜术探测,谁知道叶灵苏早有防范,百计转移心神,避开她的神通。

“苏儿!”花眠软语说道,“你一定知道是谁伤了阳景,只要你好好说,岛王一定不会责怪你。”她一边说,一边向叶灵苏连使眼色。

叶灵苏低头不语。乐之扬望着她的身影,胸中热血沸涌,恨不得将她一把推开,大声直承其事。

“不!”叶灵苏忽地开口,“徒儿不知道。”

乐之扬心头大震,禁不住冲口而出:“慢着。”云虚一扬眉毛,凝目看来,乐之扬越众而出,大声说道:“阳景是我伤的,跟叶姑娘无关。”

众人面面相对,明斗怒道:“乐之扬,你好放肆,岛王处分弟子,你也敢来捣乱?哼,夜雨神针?你恐怕见都没见过。”

“谁说我没见过?”乐之扬笑了笑,“那枚金针是我捡来的。”

“捡来的?”云虚沉声问道,“这话怎讲?”

“是这样……”乐之扬边想边说,“那天晚上,我在船尾看海,忽然听见刺刺刺的声音,回头一看,天上星星点点,像是飞过一蓬金雨,不,一条金龙。”

“唔!”云虚听了他的形容,点头说道,“那是‘天星点龙’。”

乐之扬看过张天意的手段,随口描绘出来,不想一语中的,暗合了针法里的招数,忙说:“没错,天星点龙,有点儿那个意思。”

云虚哼了一声,又问:“后来呢?”

乐之扬打起精神,接着说道:“我心里奇怪,偷偷上前一看,发现叶姑娘走近桅杆,一根根起出金针,之后慢慢走开。我待她走远,凑上去一看,发现桅杆上密密麻麻都是针孔,正觉惊讶,忽见光亮一闪,原来桅杆上还有一根金针,想是叶姑娘留下来的。我心中好奇,就起了出来,后来跟阳景厮打,他捏住我的脖子,我情急保命,就把金针刺进了他的胸膛。”

“胡说八道。”明斗怒道,“凭你也能刺中阳景?”

乐之扬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刺中阳景不过小事一桩,试想叶姑娘抢了我的笛子,我不也夺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