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2/2页)

韦若昭也有些恼火了,索性摸出金吾卫的腰牌,喝道:“你这人好不晓事!告诉你吧,翘翘已经到衙门里把你告了,你最好离她远点,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而林昌嗣只轻蔑地瞟一眼韦若昭手中腰牌,道:“金吾卫的,别拿这牌牌吓唬我。为了翘翘,我死都不怕,还怕你们来拿吗?她此刻既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了,可是你们谁都不能阻止我爱她。”他说完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卷,强行塞到韦若昭手中,“这首诗,麻烦你交给她,是我专门献给她的!”

韦若昭望望林昌嗣离去的身影,随手打开那纸卷看看,只见上面用俊秀的小楷写着:

忆翘翘体香斗胆赠名香君并感

暖日熏杨柳,浓春醉海棠。

悠然凌空去,有待乃芬芳。

赠君香君名,怜我孽海情。

郎心真如铁,泣血伴君行。

韦若昭是从小饱读诗书的,自是懂行。她没想到这林昌嗣人虽猥琐,诗和字却着实写得不错,但更让她感慨的是,从这诗中她似乎窥见了林昌嗣对翘翘的一番真情,他连翘翘身上的微弱香气都能这般在意迷恋,不惜反复吟咏,可见也是用情极深的了。何时能有个人如此对自己用情呢?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和他一样痴,一样可怜?牵挂的那个人不要说殷勤相待,连对自己多透露些身世都不肯。而近日李秀一传来的那些有关他和他那画中女子的消息尤其让自己烦恼,想找他问问,偏偏他又在和那个讨厌的康国人下什么棋,也没个机会。想到这儿,韦若昭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

韦若昭回到阁楼的时候,独孤仲平与康连城的棋局依然未能分出胜负,碧莲坐在一旁早就不耐烦,见韦若昭进来当即迎上前,问了声:“怎么样?轰走了?那个疯子这回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倒也没有,只留了首诗下来。”韦若昭摇摇头,“怎么,他那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

碧莲顿时一脸促狭,笑道:“可不是,别的不说,就他那股子腻歪劲儿,谁看见都得倒胃口,还想追我们翘翘,白日做梦吧!”

旁边下棋的康连城这时抬起头来,笑道:“韦姑娘,刚才是我这胡人不知情,多有唐突了,你莫见怪啊。”

韦若昭猜想八成是自己不在时碧莲对他说了什么,当即客气一笑,道:“哪儿的话,康先生客气了。”

“我这辈子说过无数逢场作戏的话,刚才夸姑娘的却句句是真,你师父下棋不行,这挑徒弟,眼光确实没的说。”

康连城说着将玩味的目光投向独孤仲平,独孤仲平却仿佛并没在意,抬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独孤兄,如此,小弟就只好得罪了!”

康连城露出一脸胜利的微笑,手中白子跟着落下。原本僵持的局面顿时变得开朗,独孤仲平的黑子被对手连片拔起,白子成掎角之势将黑子围困在当中。

独孤仲平不由得懊恼叹气。“都是你们在一旁吵吵扰了我的思路,昏着儿,昏着儿。”

“独孤兄要是想悔一步棋,”康连城笑起来,“小弟愿意成全。”

独孤仲平却摇摇头,道:“哪个要悔棋?落子山不动,我认输。”

“现在认输倒也未免早了些。”康连城又一笑,“独孤兄不是说今日还有事要出城吗,我看不如先将这盘封起来,等独孤兄回来,你我再继续较量?”

“也好!”独孤仲平想了想站起来,“等我过几日回来,定要赢了你这盘。”

“随时候教,不过我记得独孤兄还没赢过我呢!”

康连城这说的也是实情。独孤仲平与他自打通过碧莲相识之后,虽时常对弈,却是一盘都没赢过。两人相视一笑,独孤仲平抄起外袍和早已包好摆在一旁的琴,拔腿朝外走去。韦若昭这时凑到独孤仲平身边,小声道:“师父,你这就要走?”

独孤仲平点点头,韦若昭犹豫了片刻,又道:“师父,有几句话,我想问问——”

“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出城呢,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吧。”独孤仲平已经走到门口,又转头朝康连城拱了拱手。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三日之内,必会约康兄收此残局。”

“好说!”

独孤仲平说完便步履匆匆地走了,韦若昭有些茫然若失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时就听见康连城问身旁的碧莲:“今晚我的寿筵准备得怎么样了?”

“早都准备好了,饭食酒饮都是一半大唐、一半康国的。”

康连城不禁满意地点点头。“如此最好,大唐的吃食嘛确实不错,可这酒,嘿嘿,你知道的,怎么能和我们康国的比?晚上我带一些葡萄酒来,是这回进贡特意多带来的。”

听说有来自家乡的美酒,碧莲也很是欣喜,笑道:“真的?康国这点好酒,都让你们这些贪官糟蹋了,赶快让老娘也占点便宜。”

两人也说笑着从屋子里出来,康连城见韦若昭依然注视着独孤仲平离开的方向,顿时打趣道:“哟,韦姑娘,你师父是去给朋友上坟,又不是跑路,你这般望眼欲穿的做什么?”

韦若昭的脸唰一下子红了,急忙低下头,却又忍不住惊讶,道:“他是去上坟?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他自己说的啊。”康连城恍若未曾注意到韦若昭的窘态,“今日其实是在下的生日,晚上我弄来一些康国的好酒,大伙就在碧莲这儿一起聚聚,不知韦姑娘是否肯赏光?”

碧莲当即扑哧一笑,道:“她就住在我这儿,只要不是跟她师父私奔,今晚她也没别地儿可去!”

韦若昭更觉窘迫,刚要开口辩解,康连城已经会心地哈哈大笑起来。“我说怎么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会屈尊在金吾卫当差,原来却是为了离师父近些啊!那韦姑娘是肯定逃不掉了,甚好,甚好,韦姑娘可一定要来尝一尝我们康国的美酒啊!”

韦若昭想了想,既然独孤仲平不在,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道:“酒,我不太会喝,康正使若是不嫌弃,热闹倒是可以来凑凑。”

“这么聪明漂亮的韦姑娘肯来,我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康连城随手拨弄了一下嘴上漂亮的胡须,笑眯眯地说,“今晚一定会很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