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红梅(第3/3页)

空无一人的地上突然有个人头冒了出来,却是有人在地下挖了个大洞,不知何时已躲在里面。那人语气仍是很惊奇:“我三年前见你的时候,南珠剑风度翩翩行侠仗义,多少女人想着你,怎么三年之后竟扮起女人来了?不是我爱罗嗦,白南珠你本来就长得太美,这般涂脂抹粉成什么样子?就算我胜了你,也有些胜之不武。”

“难道时间太久,你已忘了我生平最恨有人说我像女人?”那被称为“白南珠”的人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块汗巾,擦去脸上的胭脂花粉,露出一张白皙秀美的面容,却已大大减了那女人味儿,和方才娇柔纤弱的“红梅”判若两人,甚至连五官眉目都不甚像。“就凭你方才那句话,定要打你一个耳光。”他擦完胭脂,喃喃地道。

道上泥土一涌,一个人钻了出来,身材高大,面貌也不甚老,皮肤黝黑,十分丑陋。此人外号“土鱼”,姓贾名窦,虽然相貌古怪,武功却很了得,三年前败于“南珠剑”白南珠剑下,十分不服,相约三年之后再比过。谁知三年前大名鼎鼎的“南珠剑”,突然销声匿迹,三年之后再见居然打扮成了女人,实在让他吃惊不小。

要知三五年前,“南珠剑”白南珠为“七贤蝶梦”之一,和毕秋寒齐名,都是江湖上十分出众的少年英雄。这几年毕秋寒死、圣香失踪、宛郁月旦避退世外,江湖风云变色,白南珠始终不知所踪,大家均觉诧异,但要知他这几年扮成了女人和容配天在一起,只怕大家更觉不可思议。

“哼!老子我勤修苦练三年,这次定要将你小子打得满地找牙。”贾窦从土中摸出一把短铲。白南珠双手空空,他号称“南珠剑”,此刻却连剑也不带,斜眼看着贾窦,自眉而眼而鼻而嘴都是轻敌之态。

两人正要动手,路上又来了一人。

那人一来便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南珠。

他灰袍破袖,自是上玄。他来得也不突兀,在大老远的地方便未再施展轻功,缓步走来。

上玄似乎很喜欢走路。

白南珠对贾窦正眼也不瞧,上玄缓步而来,他却着实认真看了上玄一眼,而后微微一笑,拱手为礼。上玄却不说话,袖手往路边一站,就似等着他们动手。

贾窦斜眼看了上玄一眼,仰天笑道:“这位仁兄,可是平生未见过高手比武?可要站远了些,莫叫我失手伤了你。”

上玄充耳不闻,眼里也似没有贾窦此人。便在贾窦仰天大笑之间,陡然“啪”的一声脆响,只见血溅三尺,方才贾窦站的地方现在站的是白南珠,贾窦却已陡然扑倒在地,口鼻流血,昏死过去。

——一个耳光。

——一霎之间。

——血溅三尺。

“还没死。”上玄眼睛望天,淡淡地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白南珠笑道,“这人只是无知,又不讨厌。”

“‘玉骨’掌下,尚会留情,倒是稀罕。”上玄满面胡须,面目难辩,自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他问,“你就是红梅?”虽然白南珠的容貌和“红梅”丝毫不像,地上“红梅”的红衣,却还是在的。

白南珠嫣然一笑——以他如今衣着容貌,如此一笑却是充满妖异不祥之气:“普天之下,除了我,何人会是红梅?”

“你也爱她?”上玄冷电一般的眼神,冰凉地盯着白南珠。

“当然——我愿为她做女人,愿为她发疯……”白南珠一字一字地道,他也牢牢盯着上玄,一字一字慢慢摇头,“而你——不愿!”

上玄“嗤”的一声冷笑:“我不愿,但是她爱我,而永远不会爱你!”

白南珠的目光很奇异,自犀利而变得幽怨:“你不明白……你一点也不明白……”他仍旧一字一字慢慢地说,“我不求她爱我,只求她在睡梦中醒来,能不流泪……”此话说来,上玄微微一震,白南珠疾快地接下去,“她若能爱我,是神是鬼我都做了,但她只爱你——”他的语调飘了起来,有些悠悠,“所以——我为她做女人,为她做闺中密友——而你——而你——”他的目光刹那锐利如刀,“你若不爱她,你若让她哭——我杀了你让她一辈子死心,一辈子恨我……”

“住嘴!”上玄森然喝道,“她是我妻,她的事,和你没有半点干系!”

“哈哈哈哈……”白南珠突然仰天大笑,“我是她的妻,怎能和我没有半点干系?你要知道——”他骤地上前一手托起上玄的脸,“她心甘情愿娶我,我们凤冠霞披明媒正娶,我可从来没有勉强过她半点……”

“啪”的一声上玄挥手震开他这一托,白南珠鬼魅般飘远,那妖气森森的语音却萦绕耳边,那袭红衣翩翩远去,声音却在上玄耳边道:“莫忘了,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一家人……”

一家人?上玄自漂泊江湖以来很少动怒,此时猛一跺脚,足下土地龟裂崩坏,轰然一声沙尘四起,竟是塌陷了一整片。他自知自己“衮雪”尚未大成,力道难以掌控自如,因此这几年深自收敛,很少放纵自己的情绪,也从不和人动手,但白南珠这一托一飘,却是自心底撩起了他自封多年的性情!

“啊……”身后传来一声倒抽,上玄蓦然转身,只见江南羽几人遥遥站在十来丈外,看看自己,再看看地上生死不明的贾窦,面上惊骇,分明是将自己当做了重伤贾窦之人,心里更怒,懒得和这些人废话,他大步而去。

“站住!”身后有人底气不足地喝了一声,他充耳不闻,大步往容配天离去的方向追去。

“江公子,他要去便让他去吧,我已飞鸽传书沿途各路同道,急报‘白发’、‘天眼’二人,同时集结同道拦截此人。”王梵脸色青铁,能将“土鱼”贾窦打成这般模样,已不是他们几个联手所能应付,不管江南羽有如何不甘,都绝不能拦。

江南羽长长舒了口气:“如此一来,究竟谁是凶手,我却糊涂了。”

“那蛇群活动之时,除了那对夫妻在蛇阵之中,我们都忘了,此人也正隐身林中!”王梵道,“凶手定是那两人之一,他重伤贾窦,心狠手辣,嫌疑更大一些。”

“但他并未穿着女鞋。”江南羽脸色沉重。

几人面面相觑,心里的疑窦本以为已经解了,却是越积越多,越来越不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