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章 照月马场(第2/3页)

“我希望我的努力不会白费!”这是时农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回到了棺木中,静静地躺下,当韩信俯身来看时,他已经没有了气息。

韩信的心中徒增一种失落,他知道,这一次,时农是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缓缓地盖上棺盖,整个人只觉得透心发凉。也许在这之前他并未有全力以赴的决心,事在人为,若实在不能盗取登龙图也就罢了,但是时农的以身殉职告诉了他一个血淋淋的事实:那就是只许成功,不能失败!即使是破釜沉舟,还是不择手段,他都必须将登龙图带归问天楼,否则,他将愧对时农的在天之灵。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已经是如此的残酷,未来又将是什么样子?韩信几乎不敢想象下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自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悲情,透过一格窗棂,望向那暗黑的苍穹深处,他感到自己是那么地孤苦与无助,在凄寒的心境中,他想到了凤影,想到了纪空手……

夜是如此的寂静,静得让人心悸,就在心悸的一刻,韩信的眉心一跳,感到了窗外不远处有一股淡淡的杀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呼吸。

他的心蓦然一紧,冷汗如豆般渗满全身。无论此人是敌是友,无论此人是有意还是无心,韩信都绝对不会放过他,否则时农的死,以及问天楼这十年来的苦心经营,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他的人仿佛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一般,凝立不动,毫无表情,但他的思维却在高速运转着,判断和分析着来敌:

——昌吉的忠心自不待言,这就说明在灵堂五十米外的戒备极度森严,一般的人绝对不可能在守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靠近灵堂;——此人既然能够靠近灵堂,而且连自己也未能及时察觉,这就说明来者定是高手,而且其功力之高,自己未必能与之比肩;——从位置来看,两人相距至少三丈有余,无论自己攻击还是追击,都很难在短时间内近身,一旦来人发力奔逃,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阻截。

韩信迅速得出了结论:自己若要成功地将敌人阻截,只能智取,不可力拼!但是匆忙之中,他又从何而来的妙计?他此刻的心如空气被豁然抽空一般,绷得紧紧的,似乎到了绝境。蓦然间,韩信想到了纪空手,如果有他在,以其智变与机谋,想必能够应付这等局面。

思及过往的事情,韩信突然灵光一现:“人性本就是贪婪的,若是我以利相诱,此人是否上勾?”他已无路可走,惟有姑且一试。

“时爷你这一去,留下这许多的金银珠宝,却叫我收藏在哪里才好?”他背对窗户,伸手入怀,故意将怀中的银钱弄得直响,同时自言自语道。

他算计好了一切,之所以要背对窗而立,就是为遮挡对方的视线,只要对方心生诱惑,必然会靠近窗门窥探。一旦对方上当,以有心算无心,韩信必可占得先机。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对方是否上当?韩信的玄阴之气几致极限,耳目灵敏,足以掌握对方的一举一动。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只盼对方迈出这关键的几步。

“时爷,若你在天之灵有知,一定要助我成功。”韩信暗暗祈祷,同时大手已紧紧按在了一枝梅的剑柄上。

窗外的人影终于挡不住金银的诱惑,犹豫半晌,开始向窗前靠近。他的脚步轻若狸猫,落地毫无声息,也许正是艺高人胆大,促使他做出了这个错误的决定。

但是他小视了韩信,此时的韩信,绝对是一个可怕的人物,他仅从空气的些微异常的流动中就能感觉到来人的方位。

“一步、两步、三步……”当韩信数到第七步的那一瞬间,他动了,动得很快,如撕裂乌云的一道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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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驶出七岛湖,沿着浩浩大江逆流而上,直奔故楚大地。

纪空手很快就发现了紧随船尾而来的几艘快船,这些船只虽然装扮成普通的商船,但是他却知道入世阁的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只要自己一旦离开这艘豪华大船,必将走向永无止境的逃亡之路。

他没有想到知音亭的名声之大,便是入世阁人亦有所忌惮,不过经过数天的接触,他对红颜不再有先前那般的拘束,两人相对成趣,或观江景,或听箫音,在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不舍离去的感觉。

红颜一行的目的地将是巴蜀大地的蜀郡,那里也正是知音亭的大本营。知音亭之所以偏处西南,旨在向世人昭示自己绝无争霸之心,是以为了一个纪空手,入世阁自然不会与之正面冲突,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日船至衡山郡城,并未停留,而是趁着夜色继续西进。纪空手沐浴更衣,一人独上舱楼之顶,坐观苍穹之上的繁星皓月,不由思念起韩信、刘邦一众故交来。

“不知道韩兄是否安然无恙?此时此刻,他是否还记得我这个朋友?”纪空手默然想着,忆起昔日往事,嘴角处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相信红颜,也相信吹笛翁,相信他们对自己的爱护皆出自一片真心。同时他也知道以五音先生的名望,一旦出面辟谣,自然可以让他从玄铁龟的漩涡中脱身而出,但是想到将来终有一日要与红颜分离,他的心中自然而然又多出了一分惆怅与失落。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一个女人如此牵挂,无论是她的娇嗔,还是她的笑靥,都已经如一道深深的烙印刻在自己的心里,怎么也不能忘却。他自小出入妓院赌馆,见识的女人不可谓不少,但像红颜这等让他如此在乎的女人,他却是第一次碰到。

他隐隐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坠入情网了。

他并不因此而喜悦,当他了解了自己心中的情感后,蓦然生出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惧,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份不太可能成为现实的爱,或许说,这份爱注定是一段悲情。

在这个讲究门第相当的社会,一个是流浪市井的浪子,一个是武林豪门的千金,两者身分之悬殊决定了他们这段爱情的最终命运。与其如此,倒不如趁着情未浓时,快刀斩乱麻,免得自己忍受一生的痛苦。

思及此处,纪空手仰头而望,轻叹一声,觉得自己便是那天上寂寥的牛郎星,而那浩淼的银河便是自己难以逾越的一道世俗鸿沟,横渡过去,谈何容易?他心中只觉得阵阵绞痛,眼前尽是红颜那婀娜多姿的倩影,蓦然间他的情思一动,耳中听到的,却是一支随着清风送来的动人箫音。

箫音优美,其意悠悠,有一种说不出的缠绵之情,正是一首《凤求凰》。

纪空手不由苦笑一声,佳人的心思,他又岂能不知?只是这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可以用心感悟,却不可以手触及,倒不如抬头观天来得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