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五章 粮绝城崩(第4/5页)

刘正说过,其父只不过是假死,他当然不能不孝地扒开父亲的坟墓,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呢?难道父亲真的没有死吗?可是又为何要假死呢?为何不出来与自己相见?更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真相和事实呢?

林渺的心中也有许多困惑,他本想去找刘寅,但是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可能是自己兄长的人相见。另外一个原因却是因为他是刘玄的眼中钉,自不想连累刘寅,所以他直接上了伏牛山。

昆阳被困,林渺并不是真的想帮申屠勇,倒是欲借此机会相助刘秀,相助王常,因为王常还欠他一百万两银子,这一笔账是不能少的。

申屠勇被弟弟的一席话说得微有些不满,但却知道其弟所言是有道理的。

“好吧,我给你五千人马,一切全由你调度,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申屠勇吸了口气道。

“谢谢大哥!”申屠建大喜,他很清楚,伏牛军只不过八千人,这次却给了他五千,可见申屠勇对他的重视。

“林城主,我相信你,希望你能保证我兄弟的安全!”申屠勇目光投向林渺,语重心长地道。

林渺一怔,淡淡一笑道:“多谢龙头的信任,如果二龙头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只好提着脑袋来见大龙头了!”“大哥,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林城主好意我心领了,你大可不必承诺,不过我确实需要你相助,更希望你能给我出谋划策!”申屠建诚恳地道。

林渺欣赏地一笑道:“自然,因为明日我们将并肩上战场,我怎么也不会错过这场好戏!”“那是最好!我们该什么时候动身?”申屠建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连夜动身,天亮时赶到昆阳外,然后好好休息静待变故。每个人准备三日的干粮,我们要在王邑毫无觉察的情况下赶到他们的身后,再奇兵突出!”林渺肯定地道。

“连夜动身,这么急?”申屠勇讶问道。

“夜晚行军隐密,否则,若让官兵知道我们存在,只怕会全军覆灭。”老包也道。

“老包说的很对,取敌制胜,便要出奇不意,岂能形同儿戏?”申屠建道。

“那二龙头应该去点兵了!”林渺吸了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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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阳城外,王邑大军列营数百,围昆阳数十重。

在劝降无果的情况下,昆阳城内诸将更闭门不出,王邑只好下令攻城。

如此人多势众,城外的沟壕很快都被填平,战鼓之声传至百里之外,尘埃连天,旌旗遮云避日,漫山遍野都在飘摇、招展,大型撞城巨木不断向城下推进。

一时城头之上掷石机狂发,箭矢如雨般纷纷而下,在强大的攻势之下,城头上的绿林军战士们死死地守住垛口,不给官兵任何机会。

官兵如同潮水一般,一波一波,但是昆阳城中全民皆兵,百姓也来到城头将石灰之物向城下洒去,倒也挡住了官兵两次强攻。

大战一直持续,双方也不知死了多少人,昆阳的坚城也被撞得一片狼藉。

王邑很是恼火,他以如此优势的兵力居然不能在一时之间破小小的昆阳,确让他有些震怒,于是他下令挖地道,挖通进入城中的地道。

战争本就是极为残酷的,昆阳城中的将士熬过极为艰辛的一天,死亡已经让他们有些麻木,他们所能知道的,便是战斗!在敌人停止攻击之时便抱着兵刃在城垛之下稍作休息;在敌人进攻之时,又开始忘我地战斗。他们没有选择,在死亡与战斗之间,他们只有惟一的选择。

刘秀的援兵还没有回来,他们已不怎么看好明天的希望。毕竟,这不是一座铁城,城墙在巨型圆木的狂撞之下,已损伤得很厉害,那护城河明日便可以填平,要知道,一百万的人力是何其壮大的实力,便是一座大山也不用几天就可移平。

这是战争开始的第一天,但这已经是一个噩梦,一个让人惊悚的梦魇。

没有人知道下一刻倒下去的人会不会是自己,他们甚至连想这个问题的时间都没有。官兵是可以休息的,一波上来一波退去,但昆阳的战士却只知道挥刀,以长枪下刺,将云梯掀翻,向城下倾倒火油、热水,撒下石灰,抛下大石……

在一片如海啸般的喊杀声及惨叫声之中,每个人的眼前仿佛只有一片血色,那掉入河中的头颅如掷入平湖中的石头,溅起一圈圈涟漪。

护城河水很快全都变成了红色,尸体和头颅也很快阻断了河水……

在混沌的杀戮之中,总会有一支或两支你根本就不知道来自哪里的箭矢没入你的身体,于是中箭者便用最后一点力气以自己的身体为武器自云梯上滚下,将那些正拼命上爬的敌军全部挤落梯下,自己也在意识远去的时候血肉模糊。

死亡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突然,也许你已经想好自己可能死去的一百种结果,可是到你死的时候,也许便是第一百零一种结果。

失去了头颅的人是幸福的,自墙上滚下云梯的人也是幸福的,一箭致命的人也是幸福的,至少在这场战争之中是这样。因为他们很快就失去了生命,痛苦就那一瞬间,一闪而过的痛苦不是痛苦,相较那些将断了的右手挂在腰带上,用左手挥刀杀敌的昆阳战士,这些人确实是死得幸福。再相较那些把从肚子的破洞里漏出来的肠子缠在腰上拼命杀敌的昆阳战士,他们也许会觉得,死亡真是一种恩赐。

血依然在流,从那挂在腰间的断臂,从那失去了手臂的肩头,从那缠于腰间的肠子和破了洞的肚子……他们依然在战斗,直到最后一滴血自他们的身体内淘走所有的生机为止。他们没有选择,支持他们战斗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他们意识之中的斗志。不过,他们不会丢下那只被斩去的手臂和那截被捅出的肠子,即使已经断离了身体,至少也在自己的身边。在他们倒下去的时候,四肢和五脏尚在自己的身上牵连着,这也是一种完整,只要保持了这种形式的完整,下辈子投胎后也不会是缺胳膊少腿的残废,十八年后又会是一条好汉……

这是他们最为朴素和单纯的想法,也是他们惟一可以许下可能会实现的愿望。在战争之中,其它的一切都是奢望,毕竟他们不是神,不是昔年七破皇城的武林皇帝刘正!

这是一个矛盾的世界,因为矛盾,所以既有趣又残酷,既喧器又清冷,战场之外的人只觉耳鼓发痛,战场之内的战士仿佛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包括他们口中暴喊出来的“杀”!

他们呼喊,是一种无意识的形态,更不是因为别人喊他们跟着学,而是他们觉得内心有一股汹涌澎湃的潮流在疯涨,在狂飙,在奔腾,激昂之处,他们自然昂首呼之而出,于是便成了场外人耳中撕心裂肺的声音:“杀呀,杀——”战争开始的第一天,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