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梅花又现(第2/4页)

他大惊之下,张开眼睛,一个黑衣人已幽灵般忽然出现在他眼前,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张胜奇虽洗手多年,武功却没有搁下,厉声道:“好个不开眼的小贼,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喝声中,他已抄起花架,向这黑衣人当头摔下。

但就在这时,突见寒光一闪。

张胜奇根本没有看出对方是如何出手的,甚至没有看清对方手里拿着的兵刃是何模样。

他只觉心口突然一凉,已多了五点血花。

梅花盗又出现了。

茶馆里,酒楼上,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议。

难道杀死张胜奇的才是真的梅花盗?

他下一个对象会是谁?

有财有势的人,晚上又睡不着觉了。

黄昏,古剎中传出了一声清悦悠扬的钟声,严肃而冷淡的少林僧人,一个个垂首走入了庄严的佛殿。

他们的脚步似乎比平时还要轻,只因这些天以来,少林寺中每个人的心情都分外沉重。

但梵唱之声还是和往昔一样,近山的人家,听得这钟声梵唱,就知道少林弟子晚课的时候又到了。

嵩山之险,寒意更重,满山冰雪中,正有一个人急行上山,正是少林门下的俗家弟子“南阳大侠”萧静。

他和驻守后山的同门师兄弟们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径入后院,方丈室内静寂无声,只有一缕香烟淡淡地自窗户中飘出来,袅娜四散。

萧静的脚步也很轻,落地无声,但他刚踏入后院,方丈室内就响起了心湖大师沉重的语声,道:“什么人?”

萧静在门外远远停下,躬身道:“弟子萧静,特来有要事禀报。”

方丈室中只有三个人,心湖、心鉴和百晓生。

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显见得心情很不好。

萧静不敢多说废话,一走进去,立刻躬身道:“江湖上传说梅花盗又出现了!”

心鉴、百晓生同时变色道:“梅花盗?”

萧静道:“三天之前,久已洗手归隐的独行盗张胜奇忽然被杀,家里的珍宝也被洗劫一空,致命的伤痕是五点血迹,状如梅花。”

心鉴、百晓生对望一眼,脸上已全无血色。

心湖大师沉默着,就仿佛大雄宝殿中的佛像,但他那只捏着佛珠的手,似乎已有些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长叹了一声,道:“梅花盗既然又再出现,李寻欢说的那番话也许就不是假的,也许是我们冤枉了他。”

百晓生望着心鉴,没有开口。

心鉴缓缓踱到窗口,望着窗外的积雪,缓缓道:“也许这反而更证明了李寻欢就是梅花盗!”

心湖大师道:“此话怎讲?”

心鉴道:“我若是梅花盗,知道已有人做了我的替死鬼,一定会暂时避避风头,否则岂非反而等于救了李寻欢?”

百晓生这才点头道:“不错,梅花盗此番出现,无疑是在为李寻欢洗刷冤名,我若是梅花盗,也万万不会做这事的。”

心湖大师沉吟着,缓缓道:“那么,你们的意见是——”

心鉴道:“杀张胜奇的人,一定是李寻欢的同党,他假冒梅花盗之名出手,为的就是要帮李寻欢脱罪。”

百晓生道:“李寻欢若真的不是梅花盗,他的同党也就不必这么做了。”

心湖大师也站了起来,在方丈室中踱了几个圈子,忽然驻足道:“今日在菩提院当值的是谁?”

心鉴道:“是二师兄座下的一茵和一尘。”

心湖大师道:“传他们进来。”

他负手站在墙角,望着铜炉中升起的香烟,似已出神,听到一茵和一尘走进来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只是问道:“五师叔的晚膳你们已送去了么?”

一茵道:“送去了,可是……可是……”

心湖大师道:“可是怎样?”

一茵垂首道:“弟子们按照前两天的规矩,还是将膳食放在门口,分量也和昨天的一样,比平时膳食加了一倍,还有一盆清水。”

一尘接着道:“食盘是弟子亲自放到门口的,因为弟子想趁机看看屋子里的动静,谁知弟子刚走到门口,就听得李寻欢叫我快走,弟子也不敢停留,走出几步后,就瞧见李寻欢的手自门缝里伸出来,将食盘取去,谁知……谁知过了半晌,他又将一盘膳食全都抛了出来。”

心湖大师道:“为什么?”

一尘讷讷道:“他嫌菜不好,又没有酒,所以不肯吃。”

心湖大师霍然回过头,满面俱是怒容,厉声道:“他当这是什么地方?饭馆吗?”

一茵和一尘剃度已有十余年,还从来没有见到他们的掌门人动过真怒,两人齐低下了头,不敢抬起。

过了很久,心湖大师的脸色才渐渐平息,又转过头去,望着炉香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他说要吃什么?”

一茵道:“他……他……他居然写了张菜单,自里面抛出来,叫弟子们照着菜单子做,还说只要做错一样,他就原封退回。”

他脸色也说不出有多尴尬,显见他当时听了李寻欢这番话,看到那张菜单时,必定哭笑不得。

心湖大师道:“将他的菜单拿来瞧瞧。”

只见一张素笺上,写着好一笔“灵飞经”,写的是:

红焖冬笋,

汉罗斋,

发菜花菇,

翡翠菜心,

笋尖冬菇豆腐羹。

四菜一汤之外,他居然还要三斤上好的竹叶青,堂堂的少林寺,好像真被他当成京城的素菜馆子了。

无论谁看了这张菜单都免不了要哭笑不得,勃然大怒,谁知心湖大师却只是淡淡地道:“你们就照这张单子做给他吧。”

心鉴抢先一步,嘎声道:“师兄你……你怎能……”

心湖大师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黯然道:“李寻欢若不肯吃,五师弟岂非也要陪着他挨饿,他身子一向单薄,近年来更是一直缠绵病榻,我们岂能让他再受折磨?”

心鉴垂下了头,道:“可是……可是我们这样做,那李寻欢岂非更得意了么?”

心湖大师目光闪动,一字字道:“我心中已有了打算,就让他多得意两天又有何妨?”

阿飞仰卧在床上,以手为枕呆呆地望着屋顶。

几乎已有两个时辰,他就这样躺着,就这样瞧着,动也没有动,他整个人似乎都已变成了一块石头。

“不动”,也是特别的本事,那一定要有超人的忍耐力,也许有很多人能不停地动两个时辰,但在两个时辰中能完全不动的人,世上只怕还没有几个,在荒野中这种本事尤其有用,也曾经不止一次救过阿飞的命。

荒野中生活的艰苦,的确不是生活在红尘中的人所能想象的,他有时接连几天都找不到食物,也找不到水。

他只有等待,只有忍耐,只有“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