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稳若磐石(第2/4页)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又用力一拍桌子,大声道:“拿酒来,好酒。”

突听门口一人大声道:“拿酒来,好酒。”

叶开已走了进来,手里居然还牵着一条羊。

公孙断瞪着他,他却好像没有看见公孙断,找了个位子坐下。

他找的位子恰好就在公孙断对面。

公孙断冷笑,又指着桌子道:“酒呢?赶快。”

叶开也拍着桌子,道:“酒呢?赶快。”

在这种情况下,酒当然很快就送了上来。

叶开倒了杯酒,自己没有喝,却捏着那条羊的脖子,将一杯酒灌了下去。

公孙断的浓眉已皱起,萧别离却忍不住笑了。

叶开仰面大笑,道:“原来人喝奶,羊却是来喝酒的。”

公孙断的脸色变了,霍然飞身而起,厉声道:“你说什么?”

叶开淡淡笑道:“我正在跟羊说话,阁下难道是羊?”

萧别离忽也笑道:“这地方又不是羊栏,哪来的这么多羊?”

公孙断转过头,瞪着他。

萧别离微微笑道:“公孙兄莫非也想打断我的腿?只可惜我的两条腿都早已被人打断了。”

公孙断紧握双拳,一字字道:“只可惜还有人的腿没有断。”

叶开笑道:“不错,我的腿没有断。”

公孙断怒道:“好,你站起来!”

叶开悠然道:“能坐着的时候,我通常都很少站起来。”

萧别离道:“还能够站着的时候,我通常都很少坐下去。”

叶开道:“我是个懒人。”

萧别离道:“我是个没有腿的人。”

两人忽然一起大笑。

叶开轻拍着羊头,眼角却瞟向公孙断,笑道:“羊兄羊兄,你为什么总是喜欢站着呢?”

公孙断是站着的。

他额上已暴出青筋,突然反手握刀,大喝道:“坐着我也一样能砍断你的腿。”

银光一闪,刀已出鞘。

“噗”的一响,坚实的桌子竟已被他一刀劈成了两半!

桌子就在叶开面前裂开,倒下。刀光就在叶开面前劈下去。

叶开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

他还是微笑着,淡淡道:“想不到你的刀是用来劈桌子的。”

公孙断怒吼一声,银刀划成圆弧。

叶开全身都已在刀光笼罩中,眼睛里仿佛也有银光闪动。

“叮”的一响,火星四溅。

一根银拐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架住了银刀。

萧别离用一根铁拐架住了银刀,另一根铁拐已钉入地下五寸。

这一刀的力量好可怕。

但萧别离的身子却还是稳稳地站着,手里的铁拐还是举得很平。

因为这一刀的力量,已被他移到另一根铁拐上,再化入大地中。

公孙断的脸上已无血色,瞪着他,一字字道:“这不干你的事。”

萧别离淡淡道:“这里也不是杀人的地方。”

公孙断脖子上的血管不停跳动,但手里的刀却没有动。

铁拐也没有动。

忽然间,刀锋开始摩擦铁拐,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

另一枝铁拐又开始一分分向地下陷落。

但萧别离还是稳稳地挂在这根铁拐上,稳如磐石。

公孙断突然跺了跺脚,地上青石裂成碎片,他的人却已大步走了出去。

他连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叶开长长地叹了口气,赞道:“萧先生好高明的内功!”

萧别离道:“惭愧。”

叶开微笑说道:“无论谁若已将内功练到‘移花接木’这一层,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惭愧的事了。”

萧别离也笑了笑,道:“叶兄好高明的眼力。”

叶开道:“公孙断的眼力想必也不错,否则他怎么肯走。”

萧别离目中带着深思的表情,道:“这也许只因为他真正要杀的并不是你。”

叶开叹道:“但若非萧先生,今日我只怕已死在这里了。”

萧别离微笑道:“今日若不是我,只怕真的要有个人死在这里,但却绝不是你。”

叶开道:“不是我?是谁?”

萧别离道:“是他。”

叶开道:“怎么会是他?”

萧别离也叹了口气,道:“他是个莽夫,竟看不出叶兄你的武功至少比他高明十倍。”

叶开又笑了笑,仿佛听到了一件世上最可笑的事,摇着头笑道:“萧先生这次只怕算错了。”

萧别离淡淡道:“我两腿虽断,两眼却未瞎,否则我已在这里忍了十几年,今日又怎会出手。”

叶开在等着他说下去。

萧别离道:“数十年来,我还未看见过像叶兄这样的少年高手,不但武功深不可测,而且深藏不露,所以……”

他停住嘴,好像在等着叶开问下去。

叶开只有问道:“所以怎么样?”

萧别离又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一个无亲无故的残废人,要在这里活着并不容易,若能结交叶兄这样的朋友……”

叶开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笑道:“若结交我这样的朋友,以后你的麻烦就多了。”

萧别离目光灼灼,凝视着他,道:“我若不怕麻烦呢?”

叶开道:“我们就是朋友。”

萧别离立刻展颜而笑,道:“那么你为何不过来喝杯酒?”

叶开笑道:“你就算不想请我喝酒,我还是照样要喝的。”

一个人骑马驰过长街,突然间,一只巨大的手掌将他从马上拉下,重重地跌坐地上。

他正想怒骂,又忍住。

因为他已看出拉他下马的人正是公孙断,也看出了公孙断面上的怒容,正在发怒的公孙断,是没有人敢惹的。

公孙断已飞身上马,打马而去。

他自己的马呢?

公孙断的马正在草原上狂奔,那鞍上的人却是傅红雪。

他冲出门,就跳上这匹马,用刀鞘打马,打得很用力。

就好像已将这匹马当作公孙断一样。

他需要发泄,否则他只怕就要疯狂。

马也似疯狂,由长街狂奔入草原,由黄昏狂奔入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星群犹未升起,他宁愿天上永远都没有星,没有月,他宁愿黑暗。

一阵阵风刮在脸上,一粒粒砂子打在脸上,他没有闪避,反而迎了上去。

连那样的羞侮都已忍受,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忍受的?

他咬着牙,牙龈已出血。

血是苦的,又苦又咸。

忽然间,黑暗中有一粒孤星升起。

不是星,是万马堂旗杆上的大灯,却比星还亮。

星有沉落的时候,这盏灯呢?

他用力抓住马鬃,用力以刀鞘打马,他需要发泄,速度也是种发泄。

但是马已倒下,长嘶一声,前蹄跪倒。

他的人也从马背上蹿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地上没有草,只有砂。

砂石磨擦着他的脸,他的脸已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