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鸿宾客栈(第4/4页)

客人们已到了很多,其中是不是有他们的熟人?杨天和吕迪是不是已来了?丁灵琳完全不知道。她现在当然不能再出去东张西望,她坐在床沿,全身似已完全僵硬。

外面乐声悠扬,一个喜娘跑出去看了看,又跑回来,悄悄道:“客人已快坐满了,新郎官也已经在等着拜天地,新娘子也该出去了。”

丁灵琳没有动。

——葛病是不是叶开找来的?叶开是不是还没有死?

她的心在绞痛。

在外面等着的若是叶开,她早已像燕子般飞了出去。

——叶开呢?

丁灵琳勉强忍耐着,控制着自己,现在绝不能让眼泪流下来。这本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郭定是个好人,也是条男子汉,对她的感情,也许比叶开更深厚真挚。

叶开对她总是忽冷忽热,吊儿郎当的样子。何况,郭定还救了她的命,为了报恩而嫁的女人,她并不是第一个。她在安慰自己,劝自己,可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要问自己:“这样究竟是对,还是错?”

这问题永远也没有人能回答的。

乐声渐急,外面已有人来催了。丁灵琳终于站起来,仿佛已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站起来。喜娘用红巾蒙住了她的脸,两个人扶着她,慢慢地走了出去。走过长廊,走过院子,大厅里吵得很,有各式各样的声音。只可惜其中偏偏少了一种她最想听的声音——叶开的笑声。

现在无论叶开是不是还活着,都已不重要了。

她已走到郭定身旁,已听见了喜官在大声道:“一拜天地。”

喜娘们正准备扶着她拜下去,突听一声惊呼,一阵衣袂带风声来到她面前。

南宫浪?丁灵琳立刻想起了那幅画,想起了画上那个没有脸的人,那柄滴着血的剑。她再也顾不了别的,忽然抬起手,掀起了蒙在脸上的红巾。她立刻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黑衣佩剑,脸色惨白,就像是幽灵般突然出现的人。这人就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提着个檀木匣子。

守在四角的黄衣人已准备围过来,郭定的脸上也已变了颜色。

丁灵琳忽然冷笑,道:“南宫浪,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黑衣人摇摇头,道:“我不是南宫浪。”

丁灵琳道:“你不是?”

黑衣人道:“我是来送礼的。”

丁灵琳道:“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送礼?”

黑衣人道:“虽然送得迟了些,总比不送好。”

丁灵琳看着他手里提着的檀木匣子,道:“这就是你送来的礼?”

黑衣人点点头,一只手托起木匣,一只手掀盖子。站在丁灵琳旁边的喜娘忽然大叫一声,晕了过去。她已看见了匣子装的是什么。这黑衣人送来的礼物,竟是颗血淋淋的人头。

是谁的人头?

龙凤花烛高燃,是红的,鲜红。血也是红的,还没有干。丁灵琳的脸却已惨白。

黑衣人看着她,淡淡道:“你若认为我送的礼有恶意,你就错了。”

丁灵琳冷笑道:“这难道还是好意?”

黑衣人道:“非但是好意,而且我可以保证,今天来的客人里,绝没有任何人送的礼比我这份礼更贵重。”

丁灵琳道:“哦?”

黑衣人指着匣子里的人头,道:“因为这个人若是不死,两位今天只怕就很难平平安安地过你们的洞房花烛夜。”

丁灵琳道:“这个人是谁?”

黑衣人道:“是个一心要来取你们项上人头的人。”

丁灵琳悚然失声,道:“是南宫浪?”

黑衣人道:“不错,就是他。”

丁灵琳轻轻吐出口气,道:“你是谁?”

黑衣人道:“本来也是南宫浪的仇人。”

丁灵琳道:“现在呢?”

黑衣人道:“现在是个已送过了礼,正等着要喝喜酒的客人。”

丁灵琳看着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已没有什么话可以再问。

大厅中拥挤着各式各样的人,人丛里突然有个针一般尖锐的声音冷冷道:“戴着人皮面具来喝喜酒,只怕很不方便。”

黑衣人脸上虽然还是全无表情,瞳孔却已突然收缩,厉声道:“什么人?”

那声音冷笑道:“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是谁的,我却知道你就是南宫浪。”

黑衣人突然出手,连匣子带人头一起向丁灵琳脸上砸了过去,背后的剑已出鞘。剑光一闪,直指郭定胸膛。这变化实在太快,他的出手更快。郭定能站着已很勉强,哪里还能避得开他这闪电般的一剑。

丁灵琳也只有看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迎面砸过来,无论谁都会吃一惊的。等她躲过去时,剑锋距离郭定的胸膛已不及一尺。

她手里纵然有夺命的金铃,也未必来得及出手,何况新娘子身上,当然绝不会带着凶器。

——没有脸的人,滴着血的剑。

眼看着那幅图画已将变为真实,眼看着郭定已将死在他剑下。这世上几乎已没有人能救得了他。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又有刀光一闪。雪亮的刀光,比闪电还快,比闪电还亮,仿佛是从左边的窗外射入的。

刀光一亮起,丁灵琳已穿窗而出,抛下了满堂的宾客,抛下了剑锋下的郭定。

抛下了一切!

因为她知道这一刀必定能救得了郭定,必定能击退这黑衣人,这是救命的刀,已救过无数人的命,她知道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发出这一刀。

只有一个人。

她绝不能让这个人就这么样一走了之,她就算死,也要再看一看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