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八个人(第3/5页)

楚留香叫了一声,没有回应,拉起一个人的手,手已冰冷!

底舱中所有的水手竟已全都变成死人!

每个人致命的伤痕赫然还是朱砂掌!

楚留香的手也有些凉了,已沁出了冷汗。

他一步步向后退,退出船舱,忽然转身,奔上楼梯,奔上甲板。

甲板上也只有四个死人。

星已疏,海风如针,船在海上慢慢地打着圈子。

掌舵的水手尸体已冰冷,胸膛上也有个淡红色的掌印。

勾子长呢?勾子长怎么也不见了?

放眼望去,海天无限,一片迷茫,千里内都不见陆地。

楚留香很少发抖。

他记得有一次和胡铁花去偷人的酒喝,若非躲到大酒缸里去,险些就被人抓住,那天冷得连酒都几乎结了冰。

他躲在酒缸里,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一直抖个不停。

但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时他才七岁,自从那一次之后,他就没有再发过抖。

但现在,他身子竟不停地颤抖起来,因为他第一次感觉到天地之大,自身的渺小,第一次感觉到世事的离奇,人智之有限。

他拉紧了衣襟,大步走下船舱。

公孙劫余已回来了,看他的脸色,就可知道他也没有找着一个活人。

楚留香第一句就问:“勾子长呢?回来了没有?”

张三道:“他不是和赵大中一起到甲板上去找人了么?”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他不在甲板上。”

张三悚然道:“莫非他也遭了毒手?”

楚留香并没有回答这句话。

他已用不着回答。

公孙劫余神情竟也变了,道:“这人……”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胡铁花已跳了起来,揪住他的衣襟,大喝道:“勾子长若死了,杀他的没有别人,一定是你!”

公孙劫余神情又变了变,勉强笑道:“胡兄的酒莫非还没有醒?”

张三也急着赶过去拉他,道:“现在可不是你发酒疯的时候,快放手。”

胡铁花怒道:“你叫我放手?你可知道他是谁?可知道他的来历?”

张三道:“你知道?”

胡铁花大声道:“我当然知道。他就是在京城里连伤七十多条人命的大盗!勾子长却是关外熊大将军派来查访这件案子的密使,他知道事机已败露,所以就将勾子长杀了灭口!”

这次张三才真的怔住了。

楚留香似也觉得很意外。

白蜡烛本已赶了过来,一听这句话,反而停下了脚步。

最奇怪的是,公孙劫余反而笑了。

胡铁花怒道:“你笑什么?你笑也没有用,屁用都没有,还是老实招出来吧!”

公孙劫余笑道:“幸好楚香帅认得我,还可以为我作证,否则这件事倒真是死无对证了。”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已将披散着的长发拉了下来,露出了他的秃顶和耳朵。一双合银铸成的耳朵。

他不但头发是假的,竟连耳朵也是假的。

假头发不稀奇,假耳朵却很少见。

胡铁花失声道:“白衣神耳!”

张三立刻接着道:“莫非是人称天下第一名捕,‘神鹰’英老英雄?”

“公孙劫余”笑道:“不敢,在下正是英万里。”

张三失笑道:“这下子可真有错把冯京当作了马凉,居然将名捕当作了强盗。”

胡铁花的脸红了,道:“这不能怪我,只能怪老臭虫,他明明早就认得英老先生了,却偏偏要咬着个地瓜,不肯说出来。”

楚留香苦笑道:“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只能怪英老先生的易容术太高明了,竟连我这自命老手的人都没有看出来。”

英万里道:“在下哪有如此高明的手段?”

他忽然笑了笑,接着道:“在下就为了要易容改扮,所以特地不远千里,去请教了当今天下易容第一名家,这副脸就是出自她的妙手。”

张三道:“易容第一名家?那岂非是……”

他眼睛刚瞟着楚留香,胡铁花已打断了他的话,笑道:“别人都以为楚留香就是天下第一易容名家,我却知道不是。”

张三道:“不是他是谁?”

胡铁花道:“是一位很美丽的小姑娘,老臭虫只不过是她的徒弟而已。”

张三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别人说楚留香有三位红颜知己,一位博闻强记,一位妙手烹调,还有一位精于易容,你们说的莫非就是她?”

胡铁花道:“一点也不错,正是那位苏蓉蓉,苏姑娘。”

楚留香不由自主,又摸了摸鼻子,道:“英兄难道真的去见过蓉儿了么?”

英万里道:“在下本想去求教楚香帅的,谁知却扑了个空,只见到苏姑娘、宋姑娘和李姑娘,但那也可算是不虚此行了。”

他又笑了笑,道:“苏姑娘为我易容之后,就对我说过,非但别人再也认不出我来,就连楚香帅也休想能认得出。”

楚留香笑道:“女人的手本就巧些,心也细些,所以金针这一类的暗器、易容这一类的功夫,男人练起来总比女人差些。”

胡铁花恨恨道:“我还以为勾子长真是个老实人,谁知他说起谎来,比女人还强。”

张三笑道:“你上女人的当上多了,偶尔上男人一次当,也是应该的。”

胡铁花瞪了他一眼,才转向英万里,道:“楚留香纵未认出你来,你也该对他说明才是呀。”

英万里叹了口气,道:“在下生怕勾子长已和海阔天、丁枫等人有了勾结,所以也不敢当众说出来,只想在暗中找个机会和香帅一叙。”

胡铁花说道:“我明白了,难怪勾子长一直不肯让你单独和我们见面,原来为的就是生怕被你揭穿他的秘密。”

张三道:“如此说来,他肩上挨的那一刀,只怕就是他自己下的手,为的就是要将大家引出去,免得英老先生和楚留香单独说话。”

英万里道:“不错,那时我已想到这点了,只不过一时还无法证明。何况,我此来不但要捉贼,还要追赃,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楚留香道:“这位白兄呢?”

白蜡烛道:“在下白猎。”

英万里道:“这位白兄才真正是熊大将军麾下的第一高手,练的混元一气童子功,内力之强,关外已无人能及。”

楚留香笑道:“莫说关外,就连关内只怕也没有几人能比得上。”

白猎道:“不敢。”

他也许是因为久在军纪最严、军威最隆的熊大将军麾下,也许是因为面上也已经易过容,是以无论说什么话,面上都全无表情。

楚留香道:“两位莫非早已知道勾子长就在这条船上?”

白猎道:“上船后才知道的。”

他不但面无表情,说的话也很少超过十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