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垢山庄的变化(第3/5页)

萧十一郎却没有毁。

“这位萧庄主,才是真了不起的人,就算一万个女人,也休想毁了他。”

这本是她的家,她和连城璧的家,但现在却已变成了萧十一郎的。

这是多么残酷,多么痛苦讽刺。

沈璧君也不愿相信这种事真的会发生,但现在却已偏偏不能不信。

虽未黄昏,已近黄昏。

风吹着院子里的梧桐,梧桐似也在叹息。

萧十一郎为什么要将这地方买下来?是为了要向他们示威?

她不愿再想起萧十一郎这个人。

她只想冲出去,赶快离开这里,愈快愈好。

这地方现在已是萧十一郎的,她就已连片刻都耽不下去。

就在这时,后面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呼喝:“有贼!快来捉贼!”

萧十一郎才是个真正的贼,他不但偷去了她所有的一切,还偷去了她的心。

现在若有贼来偷他,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沈璧君咬着牙,只希望这个贼能将他所有的一切,也偷得干干净净,因为这些东西本就不是他的。

她决心要将这个贼赶出去。

她站起来,从后面的小门转出后院——这地方的地势,她当然比谁都熟悉。

后院里已有十几条青衣大汉,有的拿刀,有的持棍,将一个人团团围住。

一个衣衫褴褛,须发蓬乱,长满了一脸胡茬子,看来年纪已不小的人。

老黑手里举着柄锐刀,正在厉声大喝:“快放下你偷的东西来,否则先打断你这双狗腿。”

这人用一双手紧紧抱着样东西,却死也不肯放松,只是喃喃地在分辩:“我不是贼……我拿走的这样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声音沙哑而干涩,但听来却仿佛很熟。

沈璧君的整个人突又冰冷僵硬。

她忽然发现这个衣衫褴褛,被人喊为“贼”的赫然竟是连城璧。

这真的是连城璧?

就在两年前,他还是天下武林中,最有前途、最受人尊敬的少年英雄。

就在两年前,他还是个最注意仪表、最讲究衣着的人。

他的风度仪表,永远是无懈可击的;他的衣服,永远找不出一点污垢,一点皱纹;他的脸也永远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

他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么样的一个人?

就在两年前,他还是武林中家世最显赫的贵公子,还是这里的主人。

现在他却变成了一个贼。

一个人的改变,怎么会如此巨大,如此可怕?

沈璧君死也不相信——既不愿相信,也不能,更不敢相信。

可是她现在偏偏已非相信不可。

这个人的确就是连城璧。

她还听得出他的声音,还认得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虽已变得像是只负了伤的野兽,充满了悲伤、痛苦和绝望。

但一个人眼睛的形状和轮廓,却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她本已发誓,绝不让连城璧再见到她,因为她也不愿再见到他,不忍再见到他。

可是在这一瞬,她已忘了一切。

她忽然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冲进去,冲入了人丛,冲到连城璧面前。

连城璧抬起头,看见了她。

他的整个人也突然变得冰冷僵硬:“是你……真的是你……”

沈璧君看着他,泪又流下。

连城璧突然转过身,想逃出去。

可是他的动作已远不及当年的灵活,竟已冲不出包围着他的人群。

何况,沈璧君也已拉住了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拉住了他的手。

连城璧的整个人又软了下来。

她从未这么样用力拉过他的手。

他从未想到她还会这么样拉住他的手。

他看着她,泪也已流下。

这种情感,当然是老黑永远也想不到,永远也无法了解的。

他居然又挥刀扑过来道:“先废了这小贼一条腿再说,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再来?”

刀光一闪,果然砍向连城璧的腿。

连城璧本已不愿反抗,不能反抗,就像是只本已负伤的野兽,又跌入了猎人的陷阱。

但是沈璧君的这只手,却忽然为他带来了力量和勇气。

他的手一挥,已打落了老黑手里的刀,再一挥,老黑就被打得仰面跌倒。

每个人全都怔住。

谁也想不到这个本已不堪一击的人,是哪里来的力气?

连城璧却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是痴痴地凝视着沈璧君,说:“我……我本来是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

沈璧君点点头:“我知道。”

连城璧道:“可是……可是有样东西,我还是抛不下。”

他手里紧紧抱着的,死也不肯放手的,是一卷画,只不过是一卷很普通的画。

这幅画为什么会对他如此重要?

沈璧君知道,只有她知道。

因为这幅画,本是她亲手画的……是她对着镜子画的一幅小像。

这画画得并不好,但她画的却是她自己。

连城璧已抛弃了一切,甚至连他祖传的产业,连他显赫的家世和名声都已抛弃了。

但他却抛不下这幅画。

这又是为了什么?

沈璧君垂下头,泪珠已打湿了衣裳。

青衣大汉们,吃惊地看着他们,也不知是谁突然大呼:“我知道这个小贼是谁了,他一定就是这里以前的庄主连城璧。”

又有人在冷笑着说:“据说连城璧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怎么会来做小偷?”

“因为他已变了,是为了一个女人变的。”

“那个女人难道就是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莫非就是沈璧君?”

这些话,就像是一把锥子,锥入了连城璧的心,也锥入了沈璧君的心。

她用力咬着牙,还是忍不住全身颤抖。

连城璧似已不敢再面对她,垂下头,黯然道:“我已该走了。”

沈璧君点点头。

连城璧道:“我……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你。”

沈璧君道:“你不愿再见到我?”

这句话她本不该问的,可是她已问了出来。

这句话连城璧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根本不必回答。

他忽然转过身:“我真的该走了。”

沈璧君却又拉住了他,凝视着他:“我也该走了,你还肯不肯带我走?”

连城璧霍然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也充满了感激,说:“我已变成这样子,你还肯跟我走?”

沈璧君点点头。

她知道他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就因为他已变成这样子,所以她才要跟着他走。

他若还是以前的连城璧,她绝对连看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可是现在……现在她怎么忍心再抛下他?怎么忍心再看着他继续堕落?

她用力拉着他的手:“要走,我们一起走。”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一个人冷冷道:“这地方本是你们的,你们谁都不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