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有惊无险(第2/4页)

铁心兰轻轻一笑,虽在病中,笑得仍是那么妩媚。

她嫣然笑道:“你不准我开口,我怎么吃药呢?”

小鱼儿也笑了。他突然发现女孩子有时也是很可爱的,尤其是她在对你很温柔地笑着的时候。

黄昏,铁心兰又睡了。

小鱼儿踱到檐下,喃喃道:“江小鱼呀江小鱼,你切莫忘记,女孩子这样对你笑的时候,就是想害你,就是想弄条绳子套住你的头,她对你愈温柔,你就愈危险,只要一个不小心,你这一生就算完了。”

那白马正在那边马棚嚼着草。小鱼儿走过去,抚着它的头,道:“小白菜,你放心,别人纵会上当,但我却不会上当的,等她病一好,我立刻就走……”

忽听一阵急遽的马蹄声,停在客栈外,这客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外面还附带家酒铺。

小鱼儿听得这蹄声来得这么急,忍不住想出去瞧瞧。

远远就瞧见四五条大汉冲进店来,一言不发,寻了张桌子坐下,店家也不敢问,立刻摆上了酒,但这些人却呆子似的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他们的衣着鲜明,腰佩长剑,气派看来倒也不小,但一张张脸却都是又红又肿,竟像是被人打了几十个耳刮子。过了半晌,又有两个人走进来,这两人更惨,非但脸是肿的,而且耳朵也像是不见了一只,血淋淋地包着布。

先来的五个人瞧见这两个人,眼睛都瞪圆了,后来的瞧见先来的,脚一缩,就想往后退,却已来不及。

小鱼儿瞧得有趣,索性躲在外面,瞧个仔细。

这两批人莫非是冤家路窄,仇人见面,说不定立刻就要动起手来,小鱼儿可不愿进去蹚这趟浑水。哪知这两批人却全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先来的瞪着后来的,后来的瞪着先来的,像是在斗公鸡。

先来的五人中有个麻面大汉,脸上已肿得几乎连满脸的金钱麻子都辨不清了,他瞧着瞧着,突然大笑道:“镖银入安西,太平送到底……安西镖局的大镖师岂不是从来不丢东西的么?怎地连自己耳朵都丢了?这倒是奇案。”他这一笑,脸就疼得要命,但却又实在忍不住要笑,到后来只是咧着嘴,也分不出是哭是笑。

后来的两人连眼睛都气红了,左面一条脸带刀疤的大汉,也冷笑道:“若是被人打肿了脸,还是莫要笑的好,笑起来疼得很的。”

麻面大汉一拍桌子,大声道:“你说什么?”

刀疤大汉冷冷笑道:“大哥莫说二哥,大家都是差不多。”

麻面大汉跳了起来,就要冲过去,刀疤大汉也冷笑着站起身子,小鱼儿暗道:“这下总算要打起来了。”

哪知两人还未动手,手已被身旁的人拉住。

拉住麻面大汉的,是个颔下胡子已不短的老者,年纪看来最大,脸上也被打得最轻,此刻摇手强笑道:“安西镖局和定远镖局,平日虽然难免互相争生意,抢买卖,但那也不过只是生意买卖而已,大家究竟还都是从中原来的江湖兄弟,千万不可真的动起手来,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拉住刀疤大汉的一条瘦长汉子,也强笑道:“欧阳大哥说得不错,咱们这些人被总局派到这种穷地方来,已是倒了霉了,大家都是失意人,又何必再怄这闲气!”

那欧阳老者叹道:“何况,咱们今日这跟头,还像是栽在同一人的手上,大家本该同仇敌忾才是,怎么能窝里反,却让别人笑话。”

那瘦长汉子失声道:“各位莫非也是被她……”

欧阳老者苦笑道:“不是她是谁?除了她,还有谁会莫名其妙地下如此毒手。唉!咱们弟兄今天可真算栽了。”他说了这句话,七个人全都长叹着坐了下去。

这七人脸上虽已肿得瞧不出什么表情,但一双双圆瞪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怀恨怨毒之意。

那麻面大汉又一拍桌子,恨声道:“若真是为着什么,咱们被那丫头欺负,那倒也罢了,只恨什么事也不为,那丫头就出手了!”

欧阳老者长叹道:“江湖之中,本是弱肉强食,不是我长他人志气,咱们武功实在连人家十成中的一成都赶不上,纵然受气,也只得认了。”

那瘦长汉子突然笑道:“但瞧那丫头的模样,也像是在别处受了欺负,非但眼睛红红的,像是痛哭了一场,就连她那匹宝贝马都不见了,只怪咱们倒霉,恰巧撞在她火头上,她就将一肚子气都出在咱们身上了。”

麻面大汉拍掌笑道:“徐老大说得不错,那丫头想必是遇上了比她更厉害的,也说不定遇着个漂亮的小伙子,非但人被骗去了,就连马也被人骗走了。”

几个人一齐大笑起来,虽然一面笑,一面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笑得极为开心,像是总算出了口气。

听到这里,小鱼儿早已猜出这些人必定是遇着小仙女了,小仙女打耳光的手段,他是早已领教过的。但小仙女这次出手,可比打他时要重得多,她在那井边想必受了一夜活罪,这口气正好出在这群倒霉蛋身上。小鱼儿愈想愈好笑,但突然间,外面七个人全都顿住了笑声,龇牙的龇牙,咧嘴的咧嘴,歪鼻子的歪鼻子,所有奇形怪状的模样,全都像中了魔般冻结在脸上,一双双眼睛瞪着门口,头上往外直冒冷汗。

“小仙女”张菁已站在门口,一字一字道:“我叫你们去找人,谁叫你们来喝酒!”

小鱼儿一颗心已跳出腔子来,但却沉着气,一步步往后退,他自然知道小仙女要他们找的人,就是他自己。幸好这时已入夜,屋子里已点上灯,院子里就更暗,小鱼儿沿着墙角退,一直退到那马棚。

他不但人不能被小仙女瞧见,就是马也不能被她瞧见,该死的是,这匹马偏偏是白的,白得刺眼。马槽旁地是湿的,小鱼儿抓起两把湿泥,就往马身上涂,马张嘴要叫,小鱼儿就塞了把稻草在它嘴里,拍着它的头,轻轻道:“小白菜,白菜兄,你此刻可千万不能叫出来,谁叫你皮肤生得这么白,简直比铁心兰还要白得多。”

他说完了,白马已变成花马,小鱼儿自己瞧瞧都觉得好笑,他将手上的泥都擦在马尾上,悄悄退回屋子。这屋子里没点灯,但铁心兰已醒了,两只大眼睛就像是灯一样瞪着,瞧见小鱼儿进来,突然一把抓住他,嘶声道:“我的靴子呢?”

小鱼儿道:“靴子?就是那双破靴子?”

铁心兰喘息着道:“就……就是那双。”

小鱼儿道:“那双靴子底都已磨穿,我抛到阴沟里去了。”

铁心兰身子一震,颤声道:“你……你抛了!”

小鱼儿笑道:“那双破靴子,叫花子穿都嫌太破,你可惜什么,紧张什么?我已替你买了双新的,比那双好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