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骇人听闻(第2/6页)

窗子是开着的,因为青青一向不怕冷。

站在窗口,就可以看见天上刚刚升起的一轮明月,和水阁那边的水池。

池水已结了冰。

一池寒冰,映着天上的圆月和四面灯光,看来就像是个光彩夺目的大镜子。

就在丁鹏走到窗口来的时候,镜子里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

这个人来得实在太快,以丁鹏的眼力,居然都没有看出他是从哪里来的,只看见一条暗灰色的人影一闪,已掠过二三十丈宽的冰池。

今夜圆月山庄中高手云集,剑术、刀法、掌力、暗器、轻功,每一种武功的一流高手,差不多都到齐了。

可是像这个人这样的轻功,连这里都绝对没有人能比得上。

丁鹏想要青青过来看看,但是他还没有回过头,就看见了一件让他永远都忘不了的事。

这人影竟忽然从中间分成了两半,就像是一个纸人忽然被人从中间撕开。

水阁里只摆了一桌酒,客人只有九位,在旁边伺候的人却有十来个。

能够坐在这一桌的客人,当然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名家。

坐在主位上的一个人,身材高大,声若洪钟,赤红的脸,满头白发,喝起酒来如长鲸吸水,吃起肉来一口就是一大块,谁也看不出他今年已经有八九十岁了。大家让他坐在上位,并不是完全因为他的年纪,“大刀斧王”孟开山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很受人尊重。

二十多年前,他就已洗手退隐,绝少在江湖中走动。

这次丁鹏能将他请到,大家都认为主人的面子实在不小。

柳若松正在为他倒酒。

现在柳若松居然已经以主人弟子的身份出现了,居然面不改色,有说有笑,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孟开山忽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大笑道:“老弟,我佩服你,我真的佩服你,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柳若松的脸居然没有红,居然还赔着笑道:“那也得靠前辈们多栽培。”

寒竹冷冷道:“现在我们也已变成了你的前辈?”

柳若松微笑,道:“从今以后,我已是两世为人,家师的朋友,都是我的前辈。”

孟开山又大笑,道:“好,说得好,能够说出这种话来的人,将来一定有出息。”

红梅叹了口气,道:“孟老爷子说得不错,现在连我都不能不佩服他了。”

寒竹冷笑道:“只可惜……”

他没有说下去,并不是因为他已不想再给柳若松难堪,而是因为他忽然看到了一条人影。

这人影来得实在太快了。

水阁四面的窗户也全都高高支起,在座的都是内功精深的英雄好汉,当然都不怕冷,何况大家又全都喝了不少酒。

窗外一池寒冰,冰上一轮圆月。

这人影忽然间就已出现,忽然间就已到了水阁的窗户外。

他的身法不但快,而且姿势美妙,他的人也长得很好看,身材挺拔,眉清目秀,只不过在月光下看来脸色显得有点发青。

林祥熊交游广阔,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他差不多全都认得。

这个人他当然也认得,田一飞当然可以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轻功之高,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人影一现,林祥熊就已推杯而起,大笑道:“迟到的罚三杯,你……”

他的笑声忽然停顿,就像是忽然被人一刀割断了咽喉。

圆月在天,月光正照在田一飞脸上。

他的头发下,额角正中,忽然出现了一点鲜红的血珠。

血珠刚沁出,忽然又变成了一条线。

鲜红的血线,从他的额角,眉心,鼻梁,人中,嘴唇,下巴,一路往下,没入衣服。

本来很细的一条线,忽然变粗,越来越粗,越来越粗……田一飞的头颅忽然从刚才那一点血珠出现的地方裂开了。

接着,他的身子也在慢慢地从中间分裂,左边一半,往左边倒,右边一半,往右边倒,鲜血忽然从中间飞溅而出。

刚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忽然间就已活生生裂成了两半!

没有人动,没有人开口,甚至连呼吸都已停顿,眨眼间冷汗就已湿透衣服。

在座的虽然都是江湖中的大名人、大行家,但是谁也没有见过这种事。

站在旁边伺候他们的丫环、家丁,有一半已晕了过去,另一半裤裆已湿透。

水阁里忽然充满恶臭,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感觉得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开山忽然一把抓起了酒壶,将满满一壶陈绍佳酿都倒下肚子之后,才长长吐出口气,道:“好快的刀!”

林祥熊道:“刀?哪里有刀?”

孟开山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又长叹一声,道:“我已有四十年没有看见过这么快的刀了!”

南宫华树忽然道:“这么快的刀,我只听先父当年曾经说起过,却从未见过。”

孟开山道:“我活了八十七岁,也只不过见过一次。”

他赤红的脸已发白,脸上每一条皱纹仿佛都已加深,眼睛里已露出恐惧之色。

他又想起了四十年前,亲眼看见的一件事。

“大刀斧王”虽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可是只要一想起那件事,就会觉得心寒胆战,毛骨悚然。

“那时我年纪还不大,还时常在江湖中走动,有一天我经过保定府的长桥……”那时也是这种严寒天气,桥上满布冰霜,行路的人很少。

他忽然看见一个人从前面狂奔而来,就好像后面有厉鬼在追赶一样。

“我认得那个人。”他说。

那个人也是江湖中一位成名的豪杰,武功极高,而且人称“铁胆”。

“所以我实在想不到,他为什么会怕得这么厉害?后面有谁在追他?我正想问的时候,后面已经有个人追上来,刀光一闪,从我那朋友头顶劈下。我那朋友并没有被砍倒,还是在拼命往前逃。那道长桥长达数百丈,我那朋友一直奔到桥头,一个人才忽然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听他说完了这件惊心动魄的往事后,大家背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林祥熊也一连喝了几杯酒,才能开口:“世上真有这么快的刀?”

孟开山道:“那件事是我亲眼看见的,虽然已过了四十多年,可是直到现在,我只要一闭起眼睛,我那朋友就好像又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眼前,活生生地裂开了两半。”

他黯然道:“想不到事隔四十年,那日的情况居然又重现了。”

林祥熊道:“杀死你朋友的那个人是谁?”

孟开山道:“我没有看见,我只看见刀光一闪,那个人就已不见。”

孙伏虎道:“你那朋友是谁?”

孟开山道:“我只认得他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是个血性男儿,直心直肠,从不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