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救 星(第2/5页)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

这种想法毕竟并不十分令人愉快。

他的妻子并没有变成母狗,却好像变成了一个“母亲”。

并不是他们孩子的母亲。

他们没有孩子。

她好像已经变成了宋中的母亲,因为宋中就像是个孩子般睡在她怀抱里。

看到他来了,宋中当然就变得像是条中了箭的兔子一样跑走了。

他好像根本没有看见这么样一个人。

他们夫妻间本来就早已有默契,他本不该这么早闯到她房里来的。

他好像一点都不生气,因为他根本不能生气。

她也没有生气,并不是因为她没有理由生气,而是因为她实在太累。

一个人看到自己的妻子这么“累”,心里是什么感觉?

柳若松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就算他心里有感觉,脸上也没有露出来。

柳夫人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才勉强笑了笑,道:“你今天起来得真早。”

柳若松道:“嗯。”

柳夫人道:“你想不想在这里再睡一会儿?”

她问得真妙。

柳若松的回答却不太妙。

他忽然道:“你走吧,用不着再等到明天,你现在就走吧!”

大多数女人听见自己的丈夫对自己说这种话,一定都会问:

——你为什么要我现在走?你是不是跟我一起走?

大多数女人在这种情况下,都绝不会连一句话都不说的。

她却跟大多数女人都不同。

她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柳若松道:“随便你到哪里去,随便你去干什么,以前我就不管你,以后我更不会管你了,从今以后你姓你的秦,我姓我的柳,我们互不相关,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他的话已经说得很绝。

大多数女人听见自己的丈夫说出这种绝情绝义的话,如果不跳起来大哭大骂,大吵大闹,也会伤心得半死不活。

但她却还是完全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她甚至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一个人悲伤到了极点,失望到了极点时,往往就会变成了这样子。

柳若松慢慢地转过身,不再看她。

他心里多少也有点难受,他们毕竟是多年的夫妻,可是一想到蓝蓝,他的心肠立刻又硬了起来,冷冷道:“七出之条,你都已犯尽了,我不杀你,已经是你的运气,你还……”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腰上一软,腰眼附近的四处穴道在一瞬间都已被封死,用的竟是武当独门点穴手法。

他妻子三十岁生日的那一天,他将这一手送给她作为贺礼。

那时他还认为很得意,因为她问他要的本来是一串珍珠链子。

那串珠链上最小的一颗珍珠也有核桃般大小,价值最少在五万两以上,而且已经被她看见了。

这一招点穴手法却用不着他花一文钱。

他对他的妻子并不慷慨。

因为他一向认为,要妻子对丈夫温顺忠实,就不能让她手上掌握太多钱财,否则她的花样就多了。

他认为那是件非常危险的事,就正如将武器交给敌人同样危险。

聪明的男人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他无疑是个聪明人,绝顶聪明。

所以他现在倒了下去。

秦可情看看他,毫无表情的脸上又露出了甜蜜动人的微笑。

“现在我才知道,你送给我的这份礼物实在比那串珠链珍贵得多,我实在应该谢谢你。”

她微笑着走出去,又拉着宋中的手走进来。

宋中还是不敢面对他。

可情笑道:“现在他已经不是我的丈夫了,你何必还要难为情?”

宋中道:“他休了你?”

可情道:“他不但休了我,而且还要把我赶出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嫁给他十几年,还不如别人家里养了十几年的狗,他要赶我走,我就得乖乖地滚蛋。”

宋中道:“那么我们就走吧?”

可情道:“你带我走?”

宋中道:“他不要你,我要你。”

可情道:“你真的肯要我这个老太婆?”

宋中道:“就算你真的变成了个老太婆,我也绝不会变心。”

可情又笑了,笑得更甜蜜,柔声道:“你真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只可惜……”

宋中道:“可惜什么?”

可情道:“我还不想真的变成个老太婆,所以我每天要吃二十两银子一副的珍珠粉,免得我脸上起皱纹,我穿的衣服,都是从天竺和波斯运来的丝绸,好让别人看得年轻些,我每天要用羊奶洗澡,要好几个丫头侍候着我。”

她轻抚着宋中的手:“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个吃惯了,穿惯了,花惯了的女人。”

宋中道:“我知道。”

可情道:“如果我嫁给了你,你能不能养得起我?”

宋中怔住,怔了半天,才大声道:“我可以去做强盗来养你。”

可情道:“你为什么要去做强盗?那又不是你的专长。”

她淡淡地接着道:“杀人才是你的专长,你只要杀一个人,我们就可以过一辈子舒服日子了。”

宋中道:“你要我去杀谁?”

可情只笑,不说话。

宋中并不笨。

他应该知道她要杀的是谁。

他虽然并不十分喜欢杀人,不过他绝不怕杀人,不管杀的这个人是谁都一样。

可情已经从墙上摘下了一把剑,交给了他:“只要你一挥手,我就变成了个可怜的寡妇了,不管丁鹏多凶恶,也绝不会来对付一个可怜的寡妇。”

她嫣然道:“幸好这个可怜的寡妇恰巧又是个很有钱的寡妇,不管谁能够娶到她,这一辈子都不必再发愁了。”

柳若松知道自己已经死定了。

他不但低估了这个女人,而且把自己估计得太高,无论谁犯了这种错误都该死。

“锵”的一声,剑已出鞘。

宋中终于转过身,面对着他,冷冷道:“你不能怪我,只能怪你自己。”

柳若松承认。

他的心还不够狠,手还不够辣,他本来应该先下手杀了他的。

剑光一闪,已向他咽喉刺了过来。

姓宋名中,一剑送终,他的出手不但准,而且狠,要杀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人,当然绝不会失手。

除非有奇迹出现,柳若松已必死无疑。

想不到奇迹真的出现了。

忽然间,“嗤”的一声,急风破空,接着“叮”的一响,火星四溅,宋中手里的剑已断成了两截。

一样东西随着半截断剑落在地上,滚出去很远,竟是一枚松子。

这柄剑是柳若松的剑,是他花了一千八百两银子,去请关外的名匠吴道古铸成的。

吴道古铸剑三十年,铸成的剑无一不是精品,连铁锤都敲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