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喜 鹊(第4/4页)

田八爷不再说什么,就在这时,他们已听到了敲门声,有人报告:

“外面有人送了样东西来。”

“是什么?”

“好像是一只喜鹊。”

喜鹊在笼子里。

漆黑的鸟,漆黑的笼子。

鸟爪上却系着卷白纸,纸上写着:

“不醉无归小酒家,准七点见面。”

田八爷重重一跺脚:“这怎么办?他怎么会忽然又改变了约会的地方?”

金二爷还是在凝视着手里的纸条子,就好像还看不懂这两句话的意思,看了一遍,又看一遍。

“要不要我先把罗宋饭店那边的人调过去?”田八爷道,“两个地方的距离并不远。”

“不行,”金二爷立刻摇头,“那边的人绝对不能动。”

“为什么?”

“他突然改变地方,也许就是要我们这么样做,来探听我们的虚实。”金二爷沉思着,慢慢地接下去,“何况这只鸟的确狡猾得很,事情也许还有变化,我们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那么你的意思是……”

金二爷冷冷地笑了笑:“不醉无归小酒家那边,难道就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又何必怕他?”

“但那地方以前是老三的。”

“老三的人,现在就是我的人,那里的黄包车夫、领班王阿四,从三年前就开始拿我的钱了。”金二爷冷笑着,忽然转头吩咐站在门口的打手头目金克,“你先带几个平常比较少露面的兄弟,扮成从外地来的客人,到不醉无归的小酒家去喝酒,衣裳要穿得光鲜点。”

“是。”

“还有,”金二爷又吩咐,“再去问问王阿四,附近地面上有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

“是。”金克立刻就匆匆赶了出去。

他也姓金,对金二爷一向忠心耿耿,金二爷交代他的事,他从没有出过漏子。

金二爷又喷出口烟:“我们还是照原来计划,六点三刻动身,老八你就留守在这里,等我们的好消息。”

六点五十五分。

不醉无归小酒家和平时一样,又卖了个满堂,只有一张桌子是空着的。

“我们已调查过所有在附近闲逛的人,绝没有一个是喜鹊那边的。”王阿四在金二爷的汽车窗口报告。

“里面的十一桌客人,除金克带来的两桌外,也都是老客人,他们的来历我都知道。”不醉无归小酒家的茶房领班小无锡,人头一向最熟,他也是跟金二爷磕过头的。

于是金二爷就衔着他的雪茄,带着高登和黑豹下了汽车。

七点整。

不醉无归小酒家里那张空桌子上,忽然出现了一只鸟笼子。漆黑的鸟笼,漆黑的鸟。

满屋子客人突然全都闭上了嘴,看着金二爷大步走了进来。

本来乱糟糟的地方突然沉寂了下来,只剩下笼子里的喜鹊“刮刮刮”的叫声,好像在向人报告。

喜鹊的脚爪上,也系着张纸条子。

上面写着:“还是老地方,七点十分。”

金二爷冷笑,看着笼子里的喜鹊:“不管你有多滑头,现在你反正已在笼子里,看你还能往哪里呢?”

七点十二分。

本来生意也很好的罗宋饭店,现在店里却只有三个客人。

因为门口早已贴上了“休业一天”的大红纸条,今天来的客人们全都吃了闭门羹。

但店里的八个侍役还是全都到齐了,都穿着雪白的号衣,屏着呼吸,站在墙角等。

金二爷也在等。

他已等了四分钟,喜鹊还是连人影都不见。

金二爷还是纹风不动地坐着,嘴里的雪茄烟灰又积了一寸长。

高登看着他,目中早已露出赞佩之色,就凭他这份镇定功夫,已无怪他能做这大都市里的第一号大亨。

那喜鹊又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七点十四分。

罗宋饭店的门突然开了,两个人闪身走了进来,果然是胡彪胡老四和他们的红旗老幺。

胡彪的脸色看来还青里发白,白里发青,一看见黑豹,就立刻瞪起了眼睛。

红旗老幺却镇定得多。

他也是很精壮、很结实的小伙子,剃着平头,穿着短褂,一双手又粗又短,指甲发秃,一看就知道是练过铁砂掌这一类功夫的。

他一双发亮的大眼睛,正在滴溜溜地四下打转。

只看他这双眼睛,就可以发现他不但功夫好,而且还是个很精明的人。

胡彪的眼睛却还是在盯着黑豹,突然冷笑:“我就知道今天你会来。”

黑豹冷冷道:“想不到你的伤倒好得很快。”

胡彪冷笑道:“那只不过因为你的手太软。”

“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金二爷皱着眉,打断了他们的话,“喜鹊呢?”

“你先叫这些茶房退下去。”红旗老幺做事显然也很仔细。

“他们都是这饭店里的人。”金二爷淡淡道,“我又不是这饭店的老板。”

红旗老幺道:“他们不走,我们就没有生意谈。”

金二爷还没有开口,侍役们已全都知趣地走开了,走得很快,好像谁都不愿意惹上这场是非。

红旗老幺这才觉得满意了,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块红巾,向门外扬了扬。

三分钟之后,门外就有个穿着黑衣衫,戴着黑墨镜的彪形大汉,一闪身就走了进来。他看来比别人至少要高一个头,但行动还是很敏捷,很矫健。

他的年纪并不大,脸上果然长满了大麻子,再配上一张特别大的嘴,使得他这张嘴看来好像总是带着种威严和杀气。

喜鹊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