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恩怨分明(第4/12页)

“你还没死呀?”这是少女的第一句话,虽然仍是在巧笑中说出的,谢铿听了,可全然忘记了这少女笑容之美,心中大骇:“难道我身受之毒竟是这妙龄少女所施的,否则她怎会说出此话?”

哪知这少女一侧脸,又笑着对童曈说:“是你救他的吗?”

童曈心里的惊恐,比谢铿更甚,本已苍白的面色,现在更是形同槁木了。

那少女依然笑得如百合初放,甚至连眼睛里都充满了笑意。

她轻轻一抬手,春葱般的手指,几乎指到童曈的脸上,道:“你不要说,我也知道是你救他的,我真奇怪呀——”

她故意顿住话,明亮的双眸,滴溜溜在童曈和谢铿两人身上打转。

童曈忍不住问道:“你奇怪什么?”

那少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我奇怪你,妈妈就是为了你,才叫我跟着这人,跟了几千里路,才下了手,可是你呀——”

她手一转,手指几乎戳到谢铿脸上,接着道:“可是你却将他救了回来,你说,这是不是奇怪呢?”

谢铿一凛,暗忖:“果然是她下的手!”目光仔细在她身上溜了一转,暗忖:“谁想得到这么个女孩子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心念一动,又忖道:“听她的口气,昔年使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七大镖头在一夜之间,都不明不白身死的魔头‘无影人’竟也是个女子了。唉,这怎会让人想得到呢?”

童曈脸如死灰,脱口问道:“你妈妈也来了吗?”语气之中,显然是对这少女的妈妈十分惧怕。

那少女又一笑,道:“瞧你那么紧张干吗,妈妈才不会来呢。”

她走了两步,坐在土炕上,又道:“你以为你躲在这里妈妈不知道?哼!那你就错了,你的一举一动妈妈哪一样不知道?”

童曈和这少女一问一答,谢铿倒真的糊涂了,他隐隐约约有些猜到这黑铁手昔日必定和无影人之间有些牵缠。

而这种牵缠,必定又是关系着“情”之一字。

但奇怪的是这少女最多只有十七八岁,而黑铁手遁迹西北却有二十多年了。

这么多年来,黑铁手与无影人之间,绝未会面,从这少女和他的谈话中可以听得出来。

那么这少女当然不会是童曈所生,但这少女之父又是谁呢?

这是第一件令谢铿费解之事。

再者童曈仿佛对无影人甚为惧怕,一个男人为什么惧怕一个对他有情的女人呢?

难道是他对她有负心之处?

还有二十多年前无影人最多只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而已,一个少女怎会如此心狠手辣,而行事又怎会恁地诡秘呢?

最使谢铿难解的是,这无影人对人施毒,究竟是用何种手段,竟在对方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致人于死命,而对方却又大多是武林高手。

以他自己而论,武功不说,江湖阅历不可谓不丰,但是身受人家的巨创,连对方是谁,在何时何地下的手都不知道,这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他俯身沉吟,对童曈和那少女的举动,都不甚注意了。

但土窑外却又有人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按理说在这种狂风之夜,土窑外的咳嗽声应是很难听见。

但奇怪的是这两声咳嗽声音虽不大,但却像是那人在你耳旁轻咳一样,一听而知,土窑外的那人内功火候之深。

谢铿是什么人物,从这声咳嗽里,他极快地就判断出这人功力之高,尤在自己之上。

他不禁大骇:“此地何来如许多高手,此人又会是谁呢?武林前辈中功力比我高的,并不太多,更从未听说西北亦有如此高人。”

须知谢铿在武林中已属顶尖高手,知道有人功力高过自己,自然难免会惊异,也自然难免会有这种推测。

童曈心中何尝不是如此想法,闻声后面色亦为之一变。

只有那少女,两条长而秀的黛眉轻轻一皱,低啐道:“讨厌,又跟来了。”肩头一晃,也未见如何作势,人已飘然逸出窑外。

童曈和谢铿面面相对,他们之间恩怨互结,到了此刻,更无法作一了断,童曈尚好,谢铿此时心中的矛盾,是可想而知的。

尤其是当这事又牵入第三者时,他更觉棘手,就事而论,那少女无疑的是站在童曈一方,自己敌童曈一人,自信还有把握。

但是如果加上这年纪虽轻,武功却高,又会施毒的少女,那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何况童曈又于自己有恩,那么在情在理,自己怎能动手?

若是自己不动手,那又算个什么,自己那么多年来,还不是就为了将父仇作一了断吗?

他眼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黑铁手幼年混迹市井,壮岁闯荡江湖,什么事看不出来,他当然也知道谢铿此时的心境。

他轻叹了一声,沉声道:“我已活了五六十岁了,人生什么事都早已看穿,这六十年来我所经历的也许比人家一百年还多,此时我就算一死,也算可以瞑目。”他抬起头,目光紧紧盯住谢铿的眼睛,接着说:“你动手吧,我绝不怪你。”

童曈此时若和谢铿翻脸,谢铿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动手。

但他这么一说,谢铿却越发难受,这是每一个男子汉所有的通性,一时之间,他怔在那里,脑海中思潮混乱,不能自解。

人影一晃,那少女又掠了进来,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呀?”玉手一扬,带起一阵极为轻柔的掌风飘在谢铿身上。

谢铿一惊,身形后引,猛往上拔,他怕这少女的一挥掌里,蕴含着那种霸道的毒性。

哪知他用力过猛,这土窑高才不过丈许而已,他这一往上蹿,头立刻碰着土窑的顶,“砰”的一声,撞得脑袋隐隐发痛。

那少女扑哧一笑,道:“别紧张!”谢铿落在地上,满面通红,他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过如此尴尬的情形,脑袋虽痛,连摸都不敢摸一下。

童曈此时,可笑不出来了,他心有内疚,自愿一死,这倒不是他畏惧谢铿在江湖上的势力,而是他当日在掌击虬面孟尝之日,的确做了亏心之事,虽然那也并非该由他负起责任的。

他苦练黑铁掌,在深山里一个极隐秘的所在,筑舍而居。

就在这时候,他无意之间救了一个中毒的少女,那时他并未学会解毒之法,但经他的悉心调护,那少女又是此道的大行家,清醒时一指点,加上童曈天资极高,竟将那少女救活了。

那少女自称姓丁,叫丁伶,其他的什么都不肯说,对童曈的救命之恩,愿意以身相谢。

但童曈虽不善良,确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不肯乘人之危。

丁伶这才真正感激,对童曈说出了自己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