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疑云重重(第4/7页)

他着地整个滚身,居然还能够站起身子。

武三爷几乎同时掠出巷外,手一掠头上湿发,冷冷地盯着老蛔虫,冷冷地道:“我换过尸体的衣服,那样子躺在巷内,你是否还能看得出来?”

那根本就是废话。

如果还能看得出来,老蛔虫又怎会让那一拳打上心胸?

老蛔虫亦瞪着武三爷,动也不动,猛一下咳嗽,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血中一片片的小血块。

武三爷那一拳非独打凹了他的心胸,更已打碎了他的内脏。

他伸手一擦嘴角血渍,突然道:“你练的是铁砂掌功还是百步神拳?”

武三爷道:“百步神拳。”

老蛔虫道:“你是个少林弟子?”

武三爷道:“百步神拳据我所知是少林一百零八种武功之中前二十种之一种,你以为外派弟子就没有机会学得到?”

老蛔虫摇头,道:“据我所知连俗家弟子都没有机会,莫非你还是个少林和尚?”

武三爷道:“十年前是的。”

老蛔虫道:“你做和尚做了多少年?”

武三爷沉吟着道:“我本来是个大盗,二十三岁那一年被一个少林高僧点化,入了少林寺。十年前我是三十三岁。”

老蛔虫冷笑道:“当年你真的被那个少林高僧点化了?”

“假的。”武三爷叹一口气,“我当年因为武功不好,作案遇上较强的对手,很多时候都给打得落荒而逃,实在很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再练上几年武功,少林寺对我来说就最适合不过。”他又叹一口气道,“只可惜少林寺的武功太复杂,我本来只打算练三五年就还俗去了,谁知道这一练不知不觉竟练了二十年。”

老蛔虫道:“你专心练武,又做了二十年的和尚,在少林寺的地位相信已不低?”

武三爷道:“的确已不低了,换了第二个人,一定不肯放弃那个地位,我虽然不在乎,却不想再练下去。”

老蛔虫道:“为什么不再练下去?”

武三爷道:“我不想做六根清净的老和尚。”

老蛔虫道:“你就算再多练十年,也不算老。”

武三爷笑笑道:“就算我的样子还不老,浑身也充满气力,有样东西如果再不拿出来用一下,再搁十年只怕就不能再用了。”

老蛔虫忍不住大笑道:“你那二十年和尚到底是怎样做的?”

他不笑还好,一笑血又从口内溢出,面上的肌肉一下抽搐,那条腰弯得更厉害。

武三爷没有回答,只是叹气。

老蛔虫勉强忍住笑,道:“于是你就偷出少林寺?”

武三爷道:“以我当时的身份,随便找一个理由,都可以从正门大摇大摆地下山。”

老蛔虫好像很感兴趣,只问道:“下山之后第一件事你要做的是什么事?”

武三爷道:“一个穷和尚还俗,第一样最需要的东西你又知道是什么?”

老蛔虫道:“钱!”

武三爷笑笑点头,道:“所以我夤夜劫了几户人家,一来充实一下自己的腰包,二来也乘便找套像样的帽子衣服。”他又笑,这一次笑得有些暧昧,“然后你可知我跑去什么地方?”

老蛔虫道:“酒楼!”

武三爷道:“酒楼跟和尚并没有多大的缘分,我去的地方一定能够找到一些与和尚很有缘分的人。”

老蛔虫听不明白。武三爷笑道:“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却有一类人,做一日钟撞一日和尚,你可知那一类人是什么人?”

“妓女!”老蛔虫叹一口气,“你跑到妓院去了?”

“原来你也是个聪明人。”武三爷捧腹大笑。

老蛔虫却笑不出来了,一张脸已如白纸。

武三爷大笑着道:“我一共要了两个妓女,她们本来都奇怪我怎能够应付两人,可是到我脱下了衣服帽子,她们就完全不奇怪了。因为在她们的面前除了一个大和尚之外,还出现一个小和尚。”

这句话出口,武三爷已笑弯了腰。

老蛔虫的腰却反而直了,整个身子标枪一样飞向武三爷。

人未到,手已到,一只手斜切武三爷的脖子,另一只手却捏向武三爷身上的小和尚。

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杀手,只要一只手落在武三爷的身上,武三爷便死定了。

以现在这种情形来看,武三爷分明得意忘形,老蛔虫应该可以得手。

谁知道他的双手还未落下,武三爷笑弯了的腰猛地一扭,整个人变了滚地葫芦,左脚贴地,右脚借力一蹬。

“噗”的一声,老蛔虫正往下扑落的身子便转了起来。

一声怪叫惊破长空,他的人,最少飞高三丈。

武三爷旋即从地上跃起身子。

他的面上已没有笑容,冷冷地盯着老蛔虫半空摔下,冷冷地道:“那一拳不能使你闭上嘴巴,这一脚总该可以的了。”

老蛔虫烂泥一样摔在地上,动也不动,吭也不吭一声。

武三爷那一脚非独已可以要他闭嘴,连那半条人命都蹬掉。

那一脚也正就蹬在他的命根子之上。

武三爷却似乎当他还活着,又道:“做到第十年少林和尚,我已经懂得分心二用,以你经验的老到,怎么竟会看不出我一面跟你说笑,一面已准备给你一脚?”

死人又岂会回答?老蛔虫人已死了,一双眼仍睁得老大,像死得并不甘心。

他经验老到,武三爷却是城府深沉。

这条老蛔虫并未能进入武三爷深沉的城府之中。

在武三爷的老谋深算之下,终于给那一拳那一脚打散了。

武三爷就只说了那些话,倏地一纵身,跃上巷子旁边的一间屋子。

一个赤裸的尸体连随给他从瓦面踢下,居然正好落在木头车载着的尸体之上。

随后是一团衣服,一顶竹笠,一件蓑衣,都是他换下来的东西。

他并没有换回原来那一身装束,跳回地上后脚一挑,亦将老蛔虫的尸体挑到那些尸体的上面,再将那些衣服往上面一盖,竟就推着那一辆车子穿过长街,转入那边的一条巷子。

那并不是去乱葬岗的道路,他要将这一车尸体推到什么地方去?

长夜已尽,晓露凄迷。

辘辘车声去远后,天地间又是一片静寂。

清晨。

在妓院来说,清晨简直就等于深夜,偌大的一个鹦鹉楼似乎只有一个人起来。

这个人其实根本没有睡觉。

他出来的地方也不是他自己的房间。

没有门,漆黑的门户早已碎裂地上。

这个房间当然就是宋妈妈的那间魔室。

现在从魔室出来的这个人当然就是王风。

除了这个不怕死的小子,有谁还有这个胆量?

王风的面色并不好,本已死灰的脸庞更添上一抹惊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