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同命相怜疑幻梦幽情互慰结知交(第3/4页)

那侍女道:“我知道。要是他们醒了?——”那女子道:“你偷偷听他们说些什么,回来告诉我。”那侍女“噗嗤”一笑,说道:“这样的妙事,亏小姐想得出。将来可不知道华姑娘是埋怨你呢,还是感激你呢?”那女子笑道:“你要知道,那就快些儿去看看他们的动静吧。”

唐努珠穆听了,疑云骤起,不禁暗自寻思:“她用的是‘他们’二字,其中有一个已知道是华姑娘了,可不知道另外一个却又是谁了?”好奇之心大起,待那侍女走了一段路,他就从树上下来,悄悄地跟在她的后面。

唐努珠穆怕她发现,不敢走得太近。只见那侍女穿过回廊,绕过假山,走到了园子当中的一个小湖旁边,停下了脚步。这小湖是人工开辟出来的,湖中有个小岛,岛上有间屋子。湖上有浮冰片片,但却也有朵朵青莲。那是一种异种莲花,在冰天雪地之中也能开放的。

冰湖之中青莲盛开,倒是一种罕见的奇景。但唐努珠穆却是无心观赏,只是想道:“既没有船,也没有桥,可怎么过去?华姑娘想必就是被囚在那间屋子里面了。那女子将她囚在这儿,自是防备她逃走的,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在灵鹫峰上,她对华姑娘小心看护,到了这儿,却又似敌人一般防范,真是古怪透顶,令人莫解。”

心念未已,只见那侍女掏出一条绳索,振臂一挥,呼的一声,那条绳索横过湖面,索端有个尖钩,钩着了对面的一棵树,那侍女将绳索的另一端在这边的一端树上打了个结,手攀绳索,捷若猿猴,很快的就到了对岸。唐努珠穆心道:“这侍女武功倒也不弱。”那侍女一到对岸,就把绳索收回去了。那条绳索本来是在树上打了个结的,那侍女的手法甚为奇妙,到了那边,只见她将绳子轻轻一抖,结子便即解开,长虹一般的掣了回去。

湖面虽然不是十分宽广,但从岸边到那小岛,也有六七丈宽,唐努珠穆即算功力恢复,也不能一跃而过,何况他现在由于饥饿的缘故,气力只及原来的三成?这时那侍女已走到那座屋子门前,她根本不知道后面有人,毫无警戒,全神贯注的将耳朵贴着窗子偷听。唐努珠穆蓦地得了个主意,折下两枝树枝,先把一枝抛进湖中,立即腾身飞起,在半空中打了个筋斗,落下来时,脚尖正点着那枝树枝。

唐努珠穆仗着超妙的轻功,脚尖一点树枝,鞋底未湿,身形已是迅又掠起,再抛下第二枝树枝。原来他是怕湖面的浮冰太薄,难以借力,故而改用树枝垫脚的。这两枝树枝就等于两块踏板,唐努珠穆两个起落,便飞过了这六七丈宽的湖面。当他第二次跃起,人在半空,脚尖尚未着地之时,便听得屋内传出一个惊喜交集的女子的声音,叠声叫道:“海哥,海哥!”正是华云碧的声音,这虽在唐努珠穆意料之中,也自好生欢喜,心想:“这次终于找着华姑娘了。”

那侍女全神贯注地偷听屋内的动静,唐努珠穆差不多走近她的身边,她才蓦然发觉,还未曾叫得出声,唐努珠穆出手如电,已是迅即以“隔空点穴”的功夫,点了她的穴道。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个带着苦涩味道的男子声音说道:“我是云琼,华姑娘,你还认得我么?”华云碧“啊呀”一声叫了起来:“怎么是你?咦,这是什么地方?我是在做梦么?你又是怎么到了这儿来的?”敢情是云琼已醒了多时,而华云碧则刚刚才醒。云琼大约是因为浸在冰河之中,为时过久,说话带着重伤风的鼻音,因而就显得有些苦涩的味道。不过,也许是因为华云碧一醒来就将他错认作江海天,他感到满不是味儿。

华云碧在这屋内那是唐努珠穆早已料到了的,但云琼也在这儿,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这一瞬间,他也几乎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云琼道:“只怕这真是一个荒唐的怪梦,我分明记得我是掉进冰河了的,糊里糊涂的一觉醒来,我就躺在这里了。奇怪的是我的衣裳已换了一套干的,你又在这儿。我以为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原来你也一点不知!华姑娘,我不是有心闯进你的屋子的。”

华云碧道:“这并不是我的屋子。咦,这么看来咱们都是受了人家摆布了。”云琼道:“你打开门看看,外面是什么地方?”过了一会,他自己在自言自语道:“奇怪,这房子是没有门的。”

这是一间十分坚固的石屋,里外都找不到门。唐努珠穆心想:“敢情这又是像灵鹫峰上的那间冰屋一样,是要从地道进去的。”他本待出声叫唤,但听得华云碧说到那“摆布”二字,他心中一动,却又忍着了。心想:“怪不得那侍女说她小姐,这样的恶作剧也亏她想得出!嗯,不过,这也未必是恶作剧呢。”

忽听得华云碧说道:“我倒有点想起来了!”云琼连忙问道:“怎么?”华云碧道:“似乎有一个白衣姑娘是时时在我身边的!”

云琼甚是纳罕问道:“怎么说是似乎?”华云碧道:“我一直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了,似乎有许多人来看过我,有我爹爹,有仲叔叔,有你们兄妹,还有,有江海天。”云琼笑道:“这全是梦境。”

华云碧道:“不错,那白衣姑娘也是这么告诉我的,说这是梦境!唉,我是像在做着无休无止的梦,什么都弄糊涂了。是梦是幻?是假是真?我都已不能分辨,那白衣姑娘到底是真人还是幻影,我也不敢断定,所以只能加上‘似乎’二字。”

她忽地“哎哟”一声叫了起来,云琼吓了一跳,原来是她用力咬了一咬自己的指头,说道:“很痛,很痛,现在大约不是梦了!”

云琼道:“你的爹爹,你的海哥,这些人都是你梦中所见的幻影,唯有那个白衣姑娘,我看一定是个真人,就是她救了你的。”华云碧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我还想起了,她曾经对我说过好些话。”云琼连忙问道:“你还记得她对你说的那些话吗?”

在这瞬间,华云碧又是悠然存思,茫然若梦,似乎根本听不见云琼问她什么,云琼一时急了,也顾不得冒昧,不自觉的便摇了摇她的手臂,说道:“华姑娘,你怎么啦?”

房中有对红烛,用玻璃灯笼罩住,烛光吐艳,华云碧的双颊也显得一片晕红,她忽地似是在梦中醒来,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爹爹和海天他们都是幻影?”云琼笑道:“因为这半个月来,我天天都和他们在一起。”华云碧似喜似惊,说道:“你和他们在一起的?嗯,他们怎么啦?”云琼道:“说来话长——”正待将所经历的事情细说,华云碧忽又露出恍惚迷离的神气,说道:“你说是幻影,怎么就似不久之前,我分明听得海天在大声叫我,那好像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