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萍踪丽影(第2/7页)

谷萍儿侧过身子,盯着谷缜笑道:“你呀,脸上凶巴巴的,心里却很疼爱我。小时候吃福柑,柑子少,小孩子又多,大家都抢着吃,你却总把自己的那份儿让给我;后来你回东岛,见我左边的耳坠磕坏了,就配了一枚绝好的给我;还有,那年我患了寒疾,要五种罕有的药材,你不仅辛苦配药,又听说白狐皮能治这病,就去极北买来白狐皮袍给我……你对我的好,我一点一滴都记在心里……”

谷缜提起旧谊,是想动之以情,策反谷萍儿,不想谷萍儿说起往事,竟惹得他思绪万千,沉默半晌,忽道:“萍儿,你跟白湘瑶不同,我虽恨她,却把你当亲妹子……”谷萍儿秀眉微皱,别过头去,冷冷道:“你这么说,我不欢喜……”谷缜道:“你不欢喜也没法子,我今生若要娶妻,也只会娶妙妙一个。”

谷萍儿转眼望来,泪盈双目,身子微微发抖,颤声说:“就算有了那事,你也要娶她?”谷缜道:“大不了,我不娶她,也不娶你,孤孤单单过一辈子。”谷萍儿恨恨道:“你可真狠心。”谷缜道:“你知道就好。”

谷萍儿想了想,冷冷说:“若是妙妙姐死了呢?”谷缜心一沉,厉声道:“萍儿你疯了?”谷萍儿摇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她,但别人要杀她,我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谷缜道:“谁要杀她?”谷萍儿道:“要杀她的人多了,什么风君侯啊,雷帝子啊,天算啊,地母啊,就算没有人祸,也有天灾,要么坐船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海里淹死;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失火把自己烧死;上山的时候,运气不好,被毒蛇咬死;这种种死法,谁又猜得到呢?”她神色淡漠,说得虽是可怖可惧之事,却如闲谈便道一般。

谷缜看她半晌,忽地哈哈大笑,点头道:“好,不愧是白湘瑶的女儿。”谷萍儿瞧他一眼,叹道:“你心里怨恨我么?我早想好了,若不能教你疼我爱我,就索性教你恨我怨我,总而言之,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做梦也忘不掉。”

谷缜啐了一口,冷冷道:“你若不是我妹子,这泡口水一定吐在你脸上。”谷萍儿侧着半片娇靥,微微笑道:“你亲亲我就成,吐就免啦!”谷缜瞪了她半晌,忽而笑道:“傻丫头,你点了我穴道,我又怎么亲你?”

谷萍儿歪头瞧他片刻,笑道:“我知道的,你脸上笑嘻嘻的,心里就在打坏主意。可你却不知道,这三年里我武功好了很多,一根指头也能将你打倒。”说着伸指在他额上戳了戳,又亲了谷缜一口,这才恋恋不舍,解开他的穴道。

谷缜起身瞧瞧四周,寻一块石头坐下,笑道:“萍儿,你当年的武功还不如我,忽忽两年,怎么就成了高手?”谷萍儿道:“我也不爱练武,可这两年,我为了练武,吃了许多的苦……”谷缜道:“干吗要吃苦呀?大伙儿武功一般多好,你这样恃强凌弱,太不公平。”

谷萍儿凄凉一笑,叹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苦练武功,全是为了去狱岛救你……”谷缜见她眉眼渐红,心中怜意大生,随即又提醒自己,这女子有乃母之风,掩袖工谗,擅长做戏,如果就此心软,那么大势去矣,于是笑道:“如此说来,我岂不是大有功劳?”谷萍儿看他一眼,叹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信的。”

“先不说这个。”谷缜顿了顿,“现在我落到你手里,你要怎么对我?”谷萍儿道:“你在中原已经不能立足,我们不妨遁入南海蛮荒,远涉九译绝域,你说好不好?”她注视谷缜,神色极是期盼。

“不好!”谷缜轻轻摇头,“我若走了,岂不便宜了陷害我的孙子?”谷萍儿道:“你若不走,要么死路一条,要么又被关回狱岛。”谷缜道:“事关白湘瑶,你两面为难,不肯说出真相,我也不怪你。但我要洗刷冤屈,你又何必拦我?这样吧,你我赌斗一场如何?”谷萍儿道:“赌斗什么?”

谷缜道:“咱们来比武,我胜了,你容我去捉汪直;你胜了,我随你去九译绝域。”谷萍儿一怔,心头涌起一股狂喜,拍手笑道:“哎呀,你说真的?”

谷缜笑道:“绝无戏言。”谷萍儿想了想,摇头说:“你定有诡计,若比武功,你非输不可。”谷缜笑道:“我有什么诡计?”谷萍儿一笑,后退两步,摆个拳架道:“好啊,你来。”

谷缜却不动弹,淡淡笑道:“萍儿,你我出身武学世家,倘若拳来脚去,刀来剑往,岂不成了当街卖艺的笨伯,白白丢了祖宗的脸面?”谷萍儿笑道:“爹爹常说,学武之人,第一流者,胜在胸襟气度;第二流者,胜在内功真气;最末一流才比拳脚招式。难道说你要和我比胸襟气度?”

谷缜笑道:“胸襟气度,想比也不知如何比法,我们还是比第二流,内功真气。”谷萍儿听了,咯咯咯笑弯了腰,谷缜道:“你笑什么?”

谷萍儿好容易忍住笑,说道:“若说比划拳脚,我还有几分相信。但说到内功真气,却是好笑得很。你从小就是个猴儿性子,让你打坐练功比登天还难,爹爹为此打了你无数次,你却总有歪理,说什么‘武功只是小道,诸葛亮也不会武功,照样带兵打胜仗。你这个东岛之王,不见得比诸葛亮还厉害吧?’气得爹爹当场给了你一巴掌,打得你脸都肿了。”

谷缜被她说起幼时糗事,下意识摸了摸脸,苦笑道:“那些事儿还说它干吗?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狱岛地牢又小又窄,使不开拳脚,但却可练内功,两年来我日日打坐,或许也不输于你。”谷萍儿望着他将信将疑:“那怎么个比法?”

谷缜道:“内功比拼,至为凶险,咱们兄妹之间,何苦生死相搏?当然还是文比。”谷萍儿点头道:“比内劲碎石,还是摘叶飞花?”谷缜心中惊疑:“这小妮子吃了什么速成的灵药,若不然,怎么三年光阴就能内劲碎石、摘叶飞花?”心中如此想,脸上却若无其事,笑嘻嘻说道:“那些太寻常,咱们比泡温泉如何?”

“泡温泉?”谷萍儿面露疑惑,心想内劲碎石、摘叶飞花寻常,难道你这泡温泉的主意就不寻常了?

谷缜瞧出她的疑惑,笑道:“这个泡并非沐浴,而是将全身浸入热水,不得露头换气,谁泡的时间更长,谁就能胜出。”谷萍儿双颊微红,咬了咬唇,轻声道:“你这个主意……可不老实。”

谷缜心知她是说自己想趁机看她沐浴,当下也不辩驳,只是笑笑,取来一根树枝插在地上,在树枝四周刻上时辰,说道:“这根树枝做日晷计算时辰,如今是卯时一刻,谁先下水?”谷萍儿心想:“若我先下水,难保他不趁机捣鬼,拿走我的衣服;若他先下水,我在上面,先瞧他是否真有高明内功,若是内功平平,我点了他穴道再下去;若是当真内功高明,我也好做防备。”心念数转,笑道:“你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