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故 人

郭六爷出了凌家,在“狮子胡同”里边走边想,他心里有无限的感慨,当年的一切,又浮在了眼前。当年的一切,既然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地从眼前浮起,那就免不了有很多位故人。

这些故人,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

突然,他看见了一个不该看见的当年故人……

要说当年故人,那浮在眼前的,应该是故人的当年模样,而这位故人却只能从那满头灰发、皱如鸡皮的老脸上,依稀辨出,依稀找出几分当年模样。

这不对,郭六爷他连忙停了步,凝目一看,不是幻觉,而是事实,这时候他站在“狮子胡同”大街上,靠对街廊檐儿处,快步走着两个人,从东往西打他眼前走过。

这两个人,一个是身穿长袍马褂,衣着气派,服饰讲究,灰发灰须的瘦削老者,他,挺精神的,步履也够稳健,而且满脸透着精明干练,更透着历练。

他身后,紧跟在身后,神色恭谨,步履小心,寸步不敢落后太远,也寸步不敢靠近的是个瘦高黑衣汉子,他人在中年,面色有点黑,也一脸地精明干练色,更透着点奸滑。

郭六爷看得出来,前面那瘦老者是当年曾经他提拔过的大内侍卫二等领班,四川唐家的唐子冀,至于后面那个中年汉子,他就不认得了。

唐子冀当年是个二等领班,事隔这多年,他的职位应该不止是二等领班了,这,从他的服饰跟衣着上也能看得出来。

那么,像他这么个身份,应该是难得出大内一步的,如今他怎么会便装简从到了“辽东”,这绝不简单,必定有大事。怎么个不简单法,有什么大事,不得而知。

就在郭六爷这微一怔神间,唐子冀带着那瘦高中年黑衣汉子已走出老远,郭六爷略一沉吟,当即迈步跟了过去。

他在后面跟着,一条街,又一条街,越走他心里越觉不对,最后他简直就怔在了街口。

他看得清楚,唐子冀带着那瘦高中年黑衣汉子,竟然走进了“龙记客栈”,这是干什么?又为什么?他没过去,就站在街口看。

他看见那瘦高黑衣汉子为唐子冀介绍了范奎,又见那唐子冀跟范奎交谈了几句,没多久,唐子冀带着那瘦高黑衣汉子又出来了,顺着“龙记客栈”门口,拐进了一条胡同里。

这时候,郭六爷才放步走了过去。

他还没进客栈,范奎就急步迎了出来,劈头便道:“六爷,您上哪儿去了,这么大半天……”

郭六爷道:“怎么,大爷来了么?”

范奎微笑说道:“哪有这么快,从这儿往山里去,马快得两个时辰,一去一回就得四、五个时辰,屈指头算算,大爷要来也该在日头下山之后……”

郭六爷道:“那我回来得就不算迟。”

范奎还待再说,郭六爷一声:“阿胖,进来,我有话问你。”

当先进了客栈,计全早在门里等候了,躬身一礼:“六爷,您回来了。”

郭六爷答应了一声,点头打招呼致意,这时候后面范奎跟了进来走到眼前,望着郭六爷道:“六爷您要问我……”

郭六爷微一点头道:“嗯,刚才那两个是干什么的?”

范奎道:“您是说……”

郭六爷道:“那穿长袍马褂的瘦老头儿,跟那穿黑衣的瘦高汉子。”

范奎“哦!”地一声笑道:“您说那两个呀,您瞧见了?”

郭六爷点了点头,范奎道:“那汉子是客栈里的熟朋友了,计大哥跟我,还有客栈里的弟兄们都认识,也很熟,这个人很能交朋友,为人爽快,够义气,所以大伙儿都喜欢……”

郭六爷截口说道;“阿胖别说那么多,只告诉我,他姓什么?叫什么?是干什么的?”

范奎敛去了笑容,睁大了一双眼道:“怎么了,六爷,他得罪您了?”

郭六爷眉头一皱,计全在旁忙道:“六爷,他姓沈,叫沈振东,是城里‘辽东镖局’的一名副手,您说那个瘦老头儿是他的一个朋友,刚从外来,到咱们这儿来找人的。”

郭六爷道:“找人,找谁?”

计全道;“咱们这儿的客人,前两天还住在咱们这儿,才走不久,姓李,李克威,大爷也见过……”

“李克威!”郭六爷目光一凝,道:“他找李克威干什么?”

计全道:“六爷,这李克威……”

郭六爷道:“大哥在信上跟我提了。”

计全“哦!”了一声道:“听沈振东说,这瘦老头儿是李克威一个多年不见的忘年交,听说他在这儿,赶来找他的……”

郭六爷道:“李克威的忘年交……”淡然一笑,凝望计全道:“计大哥,没错,这姓沈的是‘辽东镖局’的副手?”

范奎嘴快,计全还没答复他已抢着说道:“绝错不了,六爷,这还会有错么……”

郭六爷微一点头道:“既然错不了,那就好,阿胖,这家‘辽东镖局’是谁开的?”

范奎讶然问道:“六爷,您问这……”

郭六爷道:“待会儿我再告诉你,先容我问话。”

范奎满脸疑惑,但没敢再问,忙应了一声道:“六爷,这家‘辽东镖局’,是一个姓任的兄妹俩开的,男的叫任少君,外号叫‘小孟尝’,人廿近三十,长得够好,算得上少见的美男子,手底下也不含糊……”

郭六爷道:“当然,要不然能开镖局么!”

范奎陪上一笑道:“您说的是,他妹妹叫任梅君,外号叫什么‘罗刹’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六爷您不知道,提起他这个妹妹,可是个尤物……”

猛觉不妥,窘迫一笑道:“该这么说,她人长得美,而且,而且简直风靡‘辽阳城’,可是一天到晚寒着一张脸,就像……”

郭六爷淡然一笑道:“那该叫艳如桃李,冷若冷霜。”

“不错,一点也不错。”范奎忙点头说道:“她就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可是她那艳里还带着……”抬手抓了抓头,窘笑说道:“六爷,您知道,我天生的嘴笨,书又没读多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总之……她……她有点不正经……”

郭六爷微一点头道:“我懂了,你说下去。”

范奎忙答应了一声道:“别的不说,就拿她那笑来说吧,她难得一笑。有时候向谁一笑,那谁就会……就会……有时候向谁一笑,谁就倒霉了,绝活不过三天……”

郭六爷“哦!”地一声道:“是么?阿胖!”

范奎道:“六爷,我没说半句假话,也毫无夸张,这是当着您,我有的话不便说,要在别的人嘴里,那说出来的话就不能听了,不信您可以问问计大哥……”

郭六爷他没问计全,但盯着范奎问道:“阿胖,这姓任的兄妹俩,是什么地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