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卷 第 五 章 狭路相逢(第4/6页)

好在从他进来落座,到他吃过点心,天色已黑,并没有要饭的进来乞讨。

他不免又有点诧异,这家茶馆怎么会没有要饭的进来乞讨?是不是“九江”的要饭的,一时都销声匿迹了,为那件事忙,或者得暂时避一避?

茶馆上了灯,刚上灯,坐在他后头那中年人站起身走过来,到了他座头旁,只说了一句话:“是时候了,跟我走吧!”

转身往外走了。

他没料错,“黑白双煞”上头那位信有不信无要跟他相见了。

他也真没觉错,把茶资、点心钱放在桌上,跟着出去了。

出了茶馆,看见了那个人的背影,拐进了不远处的一条巷子,他跟了过去。

进了巷子,没有灯光从两边外射,比街上黑多了,他有过人的眼力,不怕黑,看得见那个人正往前走,他保持一定距离跟在后头。

天色越来越黑,那个人在巷子里东弯西拐,走一条巷子又一条巷子。

关山月听出来了,隔一段距离之后,不远处便躲得有人。

关山月知道,这是怕另有别人跟在他后头,也就是怕关山月另外带有帮手。

这些人做事真够小心,只是太不知关山月了,关山月还要带帮手?

就这么,足足走了顿饭工夫,只怕已经走遍了半个“九江”城,前面那中年人才在一条巷子里的一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

这户人家,大门比两旁跟对门人家的大门宽,也高大些,只是门口没挂灯笼。

这不是一般人家,这是“九江”的有钱人家,可还算不上大户。

那中年人叫开了门,两扇大门开了,才有些微弱的灯光射出来。

那中年人转身向关山月抬抬手,又指指已经开了的两扇大门。

关山月明白,走了过去,近前,听那中年人说了话:“到了,进去吧!”

大门里站着另一个中年人,也是一般下人打扮,那是开门的,脸上没表情。

关山月进去了,那下人打扮的中年人关上了两扇大门,带关山月到这儿来的那个中年人没进来。

下人打扮那中年人说了话,只三个字,还冷冷的:“住里走。”

关山月不在意,迳自往里走,看见了,再往前是院子,有堵“影背墙”,墙那边有灯光,可也不算很亮。

过了“影背墙”,不小的一个院子,两边厢房没灯光,有灯光的地方是堂屋,垂着帘,看不见里头,只看见堂屋门外头站着个人,藉着帘子后头射出来的灯光看得出来,又是个下人打扮的中年人,看见关山月转过了“影背墙”,说了话:“这边来。”

这户人家的谱儿不小。

本来嘛,有钱人家。

这要是真正的大户人家,恐怕谱就更大了。

到如今还没看见“黑白双煞”,关山月知道,“黑白双煞”虽然上头有人,在这些人里头可都有他俩的身份与地位,绝不是下层的。

关山月走过去,刚到滴水檐前,那垂手肃立,下人打扮的中年人又说了话:“禀报,来人到。”

来“人”到,连个“客”都不说。

也难怪,关山月本就不是客。

随听里头有人说了话,话声低沉,而且冰冷:“让他进来。”

那下人打扮中年人应一声,向关山月:“听见了?”

也不管掀帘子。

真够客气的。

关山月还是下在意,自己伸手掀起帘子进去了。

进了堂屋看,有钱人家的堂屋,算得上气派,条案八仙桌,太师椅,大红锦垫,对宫灯,应有尽有,桌上一套茶具,看得出是“景德镇。”的上好细瓷。

桌前站着一个人,中年人,可不是下人打扮了。海青大褂儿,卷着一双雪白袖口;瘦高个儿,瘦削脸,长眉细目,鹰钩鼻,薄嘴唇,加上冰冷的脸色,一看就知道是个深沉的角色,而且还是个难斗的高乎。

一见关山月进来,两道阴冷目光盯上了关山月,而且说了话,话声仍然低沉,却更冷:“候着!”

只这两个字,没让坐。

真不是待客之道。

还是那句话,关山月就不是客。

是来做生意的,而且是来做那种生意的,不是么?

关山月仍然不在意,但是他要去客位坐。

那瘦高中年人冰冷一句:“你干什么?”

抬手就拦。

他手五指修长,苍白,没有血色。

关山月像个没事人儿,抬手格开,走到客位坐下。

瘦高中年人色变,一双细目还闪冷芒,就要再动。

一个话声从后头传了过来,中气十足:“屈管家!”

只这么一声,瘦高中年人立即收势停住,扬声发话:“主人到了!”

这是让关山月知道,主人来了,该站起来了。

其实这不用人示意,一般人都知道这个礼。

关山月听见了,但坐着没动。

瘦高中年人脸色又一变,二次扬声:“主人到了!”

关山月仍没动。

瘦高中年人目射厉芒,就在这时候,后头二前一后来了三个人。

瘦高中年人目中厉芒敛去。

关山月站了起来。

三个人,后头两个是“黑白双煞”,前头一个近五十年纪,一般身材,太阳穴高高鼓起,两眼炯炯有神,海青缎子长袍,还罩了件团花黑马褂,穿着气派,像个有钱人,不用说,他是主人。

也就是京里秘密派驻“江西”,监视一省官吏,并严查隐藏“江西”各地叛逆的那个人物。

这样的家,这样的穿着打扮,这是以一般的有钱人家为掩护。

事实如此,除非是明眼人,或者是已经知道的人,不然在这里闻不到官气,也闻不到江湖味儿。

关山月没有抱拳说什么,他站了起来,已经算是迎主人,跟主人打招呼了。

这问堂屋没多大,由里往外,由左往右,怎么走也不过几步路,所以“黑白双煞”陪着主人很快就到了近前,白胖老者道:“启禀老爷,就是他。”

这“他”,当然是指关山月。

主人倒是和颜悦色,微微抬手:“请坐。”

主人的手更白,而且细嫩,一点都不像他这个年纪人的手。

当然,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有钱老爷嘛!

客主落座,主人又道:“请教。”

关山月道:“不敢,姓关。”

他只说了姓,没说名。

主人道:“尊驾从哪儿来?一向在哪条路上得意?”

京里派驻在“江西”的,说的话可不是京片子。

京里派的可不一定都是京里的人。

关山月道:“有劳主人动问,江湖生意人,谈不上在哪条路上得意。”

工人道:“尊驾客气。”

关山月道:“这是实情实话,江湖生意人,长年到处跑,今日南北,明日东西。有生意可做,那条路都算得意;无生意可做,那条路都不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