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卷 第 二 章 孤岛艺成(第2/7页)

和尚无所不通,无所不精,他所通的,所精的,都教给了小月。

小月所学的,每一样都经过和尚的检验,每一样都得和尚满意。小月悟性高,肯学,似乎天生就该是和尚的传人,每一样都得到了和尚点头。

整十年,第十一年的头一天,和尚一改十年来的惯例,没让小月至崖边打坐,让小月在洞里坐,坐在石台下他的对面。

他告诉小月,他虽然出了家,但是并没有法号,仍用俗家姓名、他姓郭,单名一个威字,这只是让自己人知道,对外人,他只是“和尚”。

他至今只收过两个传人,一个是小月,另一个姓他的姓“郭”,单名一个“怀”字,这个“怀”字,也是他一个至交的姓。这位至交有“海星帝”之称,当年纵横四海,建立过一个威震天下的海上王国,他跟这位至交合力造就了郭怀,因之取他二人的姓给那个传人当姓名。

那个传人郭怀,还被“海皇帝”收为义子,如今继承“海皇帝”在“南海”建立了一个海上王国。

小月既是他的传人,又愿意承担匡复大任,就等于继承了义父的重责,义父既已不在人世,小月就接替义父成为袁大将军帐下一员。

接着,和尚指着面前摺叠,摆放整齐的衣裳、鞋袜要小月换上。衣裳、鞋袜哪来的?小月不问只做,十年来小月一向如此。

这两样似乎都是为小月做的,衣裳合身,鞋事脚,十年来小月穿破过多少衣裳,穿破过多少鞋?每回换衣、换鞋不都是如此?从来不用量,不用比,哪来的?小月想问,但从来没有问过。

以往的衣裳是裤挂,这回的衣裳是长衫,再看小月,当年的小伙子如今已经长成了,颀长的身材,健壮、结实,浑身像透着力,人显得有点黑,长长的浓眉,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大眼、胆鼻、方口,十足的男子汉,大丈夫。

然后,和尚交给他一封信,告诉他当年没告诉他的都在里头,要他离开此地以后再看,最后,和尚告诉他可以走了!

和尚一改十年来的惯例,还跟他说了这么多,小月已经猜到了几分,如今一旦证实,小月脸色变了,没动,也没说话。

和尚问他:“怎么?怕下不去,走不了?”

小月说了话:“不是,您老人家既然让小月走,那就表示小月已经到了能下去,能走的时候,小月只是……”

和尚截了口:“世上无不散的筵席,我救你,把你带到此地来造就你,不是让你永远留在此地陪我,不要忘了,你继承着袁大将军的遗志,承担了我跟已故同僚们的责任,匡复的重责大任。”

小月没再说什么,一句话没说,砰然跪下,连磕三个响头,这回和尚没拦阻,小月磕完头,站起来就往外走。

和尚说话了,他叫住了小月,往洞底指了指。

这是让小月往洞里去!

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

小月还是不问只做,他走向洞底,一直走到洞壁前。

和尚又说了话,只说了一个字:“推!”

小月一怔,他没看见在壁上有缝隙,有痕迹,但他仍然不问只做,提气凝力,抬手推。

石壁动了,一人多高,两人多宽的一块石壁动了,隆隆之声中,这块石壁很快的转开,出现了一个洞口,光亮射入,洞口外别有天地,没有峭壁不是断崖,一条小路直通往下。

小月明白了,上下此地,不必经由前头洞口外那没有路的路,十年来他换的衣裳跟鞋都是从眼前洞口外这有路的路来的。

没见和尚离开过,那是别人送来的,又是谁送来的?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另听和尚又说了话:“山下海滩上有船,走吧!”

小月恭应一声,没回头,闪身出去了。

出了洞口,踏上小路往下去,小月又想:既然有人经由这条路,长期往山洞里送衣物,为什么不让来人长期送吃食,而非让他上峰顶挖那东西吃,连上峰顶饮山泉,一天得艰险上下多少趟,这小月他明白,这完一是一种锻练,至于吃不知名的那东西,是对练武大有好处,功能轻身明目,敏锐听觉,老人家是用心昃苦,只是,吃那东西吃了十年,小月他至今仍不知那究竟是什么!

想到老人家用心良苦,想到老人家穷下年之功造就了他,小月感恩,脑中为之激荡澎湃,两眼为之热泪盈眶,边走边滑过两颊,无声坠落。他脚下没停,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但是他暗暗发誓,必对匡复大业尽心尽力,以报老人家大恩,以慰老爹在在之灵。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小路已到尽头,眼前是一片沙滩,是无垠的碧蓝大海。

小月生长在“辽东”他记得他看过海,对他来说、海并不陌生,虽然一望无垠,只见海连天,天连海,但是他并不怕,小时候就没有怕过,何况如今!

沙滩上真有一条船,不算大,可也不算小,是能坐十来个人,系在沙滩边插着的半截巨竹上。

这必定是定期送衣物的来人坐的,只是,怎么有来无去没划走?

小月明白,这必是老人家知道他该走的时候到了,让人留下来给他使用的,那个来人坐另一条船走了。

老人家为他设想真周到,小周只觉得两眼又一热,他忙忍住,先到船边,船里放着一对桨。

小周从没有划过船,但这难不倒他,从小到大,他经历过多少艰难困苦,都没能难倒他,何况,如今海面一平如镜,无风无浪,尤其,既有人定期划船来送衣物,离来人的来处必定不远,有人能划船来往,他就不能划船走?

小月转身跪下,向着那座隐约于云雾间的孤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站起,把衣衫下摆绑在腰际,解下绳子,把船推到水里,上船,以桨撑开船,坐下,操桨,不容易,船直打转,就是不走,有两回还差点把船弄翻了。

好在,这种困窘为时不远,没多久之后,小月已经可以划船前进了,又过了没多久,更是得心应手了,他双臂操桨,一人可抵四、五个壮汉,双桨起落间,其势如箭,一射如丈,只见双桨翻飞,船真如脱弩之矢,简直就是在海面上飞。

很快地,孤峰看不见了,不久,孤岛成了一点,就在这个时候,小月突然想起,走的方向对不对?何处才是那送衣物来人的来处?只顾着操舟了,忽略了。

也就在这时候,声声婴孩啼声跟一个哭声,随风飘送过来。

其声若有若无,但瞒不过小月的敏锐听觉,难道已近那送衣物来人的来处?小月循声急望,凭他的眼力,他看见了,前方海天一线处,有一个黑点,凭他的眼力,他也看出来了,那是一条船。

婴孩啼,大人哭,必是老少有什么急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