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贾姑娘沉默了,她来回走动,久久不语。

严四忍不住道:“芳驾不是要告诉我”

贾姑娘忽然停了步。两道霜刃般目光直逼严四:“对,我要告诉你,我告诉你有个叫燕霞的女子,跟一个叫李书的孩子在什么地方,你也不离京去找他们。”

严四一阵激动,身躯都为之发抖:“听芳驾的口气,显然他们并不在京里。”

“对,他们不在京城。”

“这么多年我都等了,我不急在这一时,我可以等以后再去打他们。”

“他们是你的亲人啊,尤其是那个叫李书的孩子,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一母同胞亲手足,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比他跟你更亲了。”

“芳驾对我,知道的倒是不少。”

“你是西郊李家后人,当年闯贼杀人灭李家,只有你们兄弟两个在李家两个好友的卫护下脱逃,幸免于难。

你原叫李豪,后又化名严四,是两兄弟中的哥哥李诗,取‘诗’字‘言寺’谐音为‘严四’”

严四震动道:“芳驾知道的真不少”

“所以你该相信我确知燕霞跟令弟在什么地方,我不说,你永远不可能知道,我愿意拿这个做为条件,换取你离京。”

“芳驾,我还是办不到。”

“难道你真能不顾亲情。”

“那倒不是,而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怀疑芳驾所知道的一切,是我恩叔告诉芳驾的。”

“你恩叔,怎么会?”

“我记得我恩叔曾经把芳驾误认做我恩姨燕霞,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告诉了芳驾找李家的一些事。”

“我明白了,你不相信我?”

“芳驾要是真知道我恩姨跟我弟弟书儿的所在,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恩叔。”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因为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基于这种恻隐之心,人都愿意帮助别人故友重逢,亲人团圆。”

贾姑娘身躯微颤,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抽搐:“说的好,要是我有苦衷不能说呢?”

“芳驾有什么苦衷?”

贾姑娘突然泪水夺眶,悲叫道:“少主,我就是燕霞啊。”

严四倒是很平静:“怎么说,芳驾就是恩姨燕霞?”

贾姑娘悲叫道:“分别这么多年,我又委身做他人妇,叫我有什么脸跟云秋承认啊!”

严四心头一震:“恩姨已委身做他人妇-”

“肃亲王,我只是他-个没有名份的女人,因为我是个汉家女子,尤其是个江湖女子。”

严四又激动了,他恨不得一把抓住贾姑娘,他道:“恩姨,为什么?恩叔等了你这么多年,也思念了你这么多年-一一”

贾姑娘哭着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他,所以我没有脸对他承认”

严四吸了一口气,道:“芳驾,恕我再问一句,你真是我恩姨燕姨?”

贾姑娘哭叫:“少主,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叫云秋来认,对了,叫云秋来认”

产四黯然道:“恩叔已经走了。”

贾姑娘一怔:“怎么说,云秋已经走了。”

严四点头未语。

“他上那儿去了?”

“不知道。”

“怎么会?”

“恩叔不满意我认识那么多女孩子,尤其是翠格格,思念恩姨,白叔之死,也都让他痛心。”

贾姑娘又哭了:“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白大哥。”

严四突然一把抓住了贾姑娘:“恩姨,书儿呢?还在么?”

贾姑娘抬泪眼:“少主,纪玉就是书儿。”

严四心头狂震,震得他都抓不住贾姑娘了:“怎么说,玉贝勒就是”

贾姑娘点了点头。

严四站立不稳,身子一晃,往后退了两步,他叫道:“怎么会,怎么会。”

贾姑娘道:“少主啊!当年我带书儿逃出了关外,我们两个都病倒了,困顿得眼看不保,正好吴三桂借清兵入关,肃王爷救了我们,那时候他的福晋刚死,纪翠嗷嗷待哺,为了书儿,我只有跟了他。

他也正需要个女人,我跟他条件交换,把书儿当成他的儿子,继承他的一切,好在这么多年,他也一直拿书儿当亲生,成为‘肃王府’的多罗贝勒,也让纪翠以为他们是一母同胞亲兄妹”

严四忍不住悲叫:“天”

贾姑娘哭道:“少主啊,我不得已啊”

“不,恩姨。”严四神情一肃:“不是恩姨,就没有书儿,都是恩姨,保我李家根苗,全我骨肉手足,大恩不敢言谢!”

他拜了下去。

贾姑娘一惊要扶:“少主”

严四已经站了起来:“恩姨又何止该受我一拜。”

贾姑娘又哭了,痛哭:“少主啊!你要是真念我一点好,你就听我的。”

严四道:“恩姨”

“少主,你还能说什么?手足能相残么?”

“恩姨,你告诉书儿”

“我不能,这条件一旦外泄,‘肃王府’就是欺君大罪,我怎么能恩将仇报,我更不能毁了书儿。”

“这么说,不能让书儿知道。”

“不能。”

“我们兄弟也不能相认?”

“恐怕也不能。”

“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

“少主,这谁也不敢说啊!”

严四沉默了,他两眼之中闪现了泪光,身躯也泛起了轻颤。

贾姑娘悲叫:“少主”

“好吧!”严四说了话:“我还是严四,他还是‘肃王府’的玉贝勒”

分散多年,尤其是一家人就剩这么兄弟俩,却是在这种情形下相逢,而且不能相认,甚至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相认,让人情何以堪?“少主什么时候离京?”

“恩姨,我没说要离京,我也不能离京。”

“少主”

“恩姨,就是因为玉贝勒是书儿,是我一母同胞亲手足,我才更不能离京。”“为什么?”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毁自己,毁‘肃王府’。”

“怎么会?”

“怎么不会,恩姨,落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落个骂名千古,那不是毁他自己,毁‘肃王府’是什么?”

“那少主是打算”

“恩姨,代我约他,一个月后,天亮时分,我跟他在‘万寿山’上碰面,只我跟他。”

贾姑娘惊道:“少主要干什么?”

严四肃穆道:“我跟他比试比试,我胜他,他听我的,不要管鳌拜的事,他胜我,我听他的,即刻离京,从此不再过问皇家事。”

贾姑娘大惊:“那怎么行,那不还是两虎相争”

“不,恩姨,我会跟他事先说好,点到为止,分出胜负就收手。”

“他怎么会听少主的!”

“他会听,他认为他能赶走我。”

贾姑娘目先一凝:“难道少主认为他赶不走少主?”

“那倒不是,我只是希望他赶不走我,否则,我这个手足兄弟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