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大刀会与总督衙门 第 八 章  查 缉 营

这一天,三人三骑驰进了成都。

郭璞、海腾、海骏都是明眼人,他三个在进城的时候便发现,这成都戒备之森严不下京畿。

而且那些个站门的旗兵,个个雄纠纠,气昂昂,刀明枪亮,绝不像别处所见那些旗兵,个个垂头丧气,一付懒散颓废模样,连站岗守卫都还彼此说笑。

由此,足见岳钟琪不愧是个将才,也足见这些旗兵在年羹尧调练之下,确是一支可用之兵,只可惜……

郭璞想到了这儿,不禁暗暗感叹地摇了头。

他这一摇头,海腾立即开了口,“怎么,郭爷?”

郭璞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眼见这些雄兵,有些感慨。”

海腾马上明白了,道:“您又想起了年爷?”

郭璞点了点头,没说话。

海腾却道:“郭爷,年爷究竟是年爷,您瞧瞧别处八旗兵?那成了什么样子?养尊处优哪能打仗……”

郭璞道:“错非是岳钟琪,换个庸才也带不了他的兵将。”

海腾道:“可不是么……”摇头,住口不言。

他三位一路策马徐驰,只顾说话,却没留意身后那街道两旁,一边各一的缀上了两个身穿长袍的汉子。

郭璞也不知道么?不,他自一进城门便发觉有人跟上了他三个,只是他未加说破而已。

看看已进了大街,郭璞突然说道:“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再办事。”

说着,他一拉马头向街旁驰去。

街旁,有两家客栈,三人在那家名唤“蜀中”的客栈前下了马。

下了马是下了马,这成都的客栈可不像别处的客栈,只要你一进门口,马上就有伙计出来哈腰暗笑,拉马的拉马,让客的让客。

这家“蜀中”客栈门里有两三个伙计,都瞧见了客人上门,可是就没有一个抢出来迎迓。

他拴好了坐骑,解下简单的行囊,带着海腾、海骏进了客栈。

一进门他便向柜台里唤道:“有人在么?客人上门了!”

柜台外三个伙计,柜台里也坐着一个老帐房及一个中年汉子,他却问有人么?当然,他是故意的。

他这一开口,有名伙计搭了话,一口四川土腔:“怎么,客人要住店?”

郭璞道:“不住店我进你的门儿?”

那伙计尴尬地笑了笑,道:“那么,请客人到柜台上去一下。”

郭璞道:“干什么,先付帐?”

那伙计忙道:“那倒不是,住店哪有先付帐的,请客人登记一下。”

郭璞为之一怔:“登记?登记什么?”

那伙计道:“登记三位的大名、来处、是干什么的……”

郭璞“哦”的一声道:“还有这种事儿?我没听说过……”

那伙计道:“抱歉得很,这是这儿的规矩。”

郭璞道:“没想到贵处有这种规矩,花银子住店得先登记……”

他顿了顿,接道:“伙计,假如我不愿登记呢?”

那伙计强笑说道:“这个……这个,小号不敢留客。”

海骏脸色一变,刚要说话。

郭璞抬手拦住了他,目注那伙计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换一家……”

那伙计道:“客人要是不肯登记,就是走遍成都也没一家敢留三位,客人要是不信,可以去试试。”

海骏火儿了,忍不住叫道:“这是谁订的规矩……”

那伙计尚未答话,郭璞已拦过话头:“这么说,我三个是非登记不可了!”

那伙计忙点头说道:“正是,正是!”

郭璞耸肩一笑,道:“登记就登记,免得睡破庙……”

那伙计暗笑说道:“客官,成都的破庙没法子住人。”

郭璞道:“怎么,为什么?”

那伙计道:“每夜都有巡夜的,要是住在破庙里,就会被抓去当贼办。”

郭璞笑道:“这倒好,成都的禁卫不下京畿……”

他顿了顿,接道:“伙计,刚才我这位同伴问,这是谁订的规矩?”

那伙计忙道:“这是总督衙门订的规矩。”

郭璞“哦”的一声,道:“原来是官府订的规矩,那我们这些草民焉敢不登记?伙计,你该早说,我三个初来贵地,哪儿知道?”

说着话,他转身向柜台行去。

那伙计忙跟了上去。

适时,门外进来了两个中年汉子,站在门边跟另两个伙计谈上了,但一人一个全盯上了海腾跟海骏。

郭璞明白,但他佯装不知道,到了柜台边,拿起了笔,摇摇头,笑道:“这规矩订的高明,也没个核对的玩艺儿,写上个假名字,随便编上几句话,谁知道么?”

说着便要往那一本簿子上下笔。

“慢着!”坐在老账房旁边的中年汉子,突然一抬头开了口:“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郭璞停笔未写,抬眼笑问道:“你们是让我写,还是让我答话?”

那中年汉子道:“两样都要!”

郭璞摇头笑道:“抱歉得很,一样我都嫌委曲。”

那中年汉子脸色一变,道:“像你这样的客人倒是首见。”

“一样!”郭璞淡淡笑道:“像这样高明的规矩,我也是第一次领教。”

那中年汉子双眉一挑,忽地笑了:“你客人跟别的客人不同,是江湖朋友?”

郭璞笑道:“阁下高明,半个!”

那中年汉子一怔,道:“半个?这怎么说?”

郭璞道:“我只能告诉你我是半个江湖人,别的不能说。”

那中年汉子扬了扬眉,道:“阁下高姓大名,怎么称呼?”

郭璞未答,笑问道:“我说了是不是可以不用写了?”

那中年汉子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可以,别人两样都要,你客人只须有一样就行了。”

郭璞笑了笑,道:“我该谢谢阁下对我的优待……”

他顿了顿,接道:“我姓……”忽又改口问道:“阁下要听真的,还是要听假的?”

那中年汉子道:“自然是要听真的。”

郭璞一摇头,道:“抱歉,真的我不能说,只能说假的。”

那中年汉子脸色一变,道:“敢情你阁下是来成都闹事儿的,我非要你说不可!”

郭璞淡淡笑道:“那很麻烦,我要不想说,谁也没办法勉强我……”

那中年汉子脸色大变,刚要向外递眼色,郭璞一挺腕,那枝羊毫已然点上他的前心。

随即郭璞笑道:“为免门口那两个挨揍吃苦头,你还是省省事,别看这是一枝羊毫,在我手中它比刀还犀利,不信你看!”

收腕下插,“笃”的一声,那枝羊毫被他插进了那既硬又厚的柜台里及半。

那中年汉子睹状神情狂震,方待站起,郭璞已然抽出了笔又点上了他前心,笑道:“看见了么?你要不想像这柜台,就省省事,以我看,你阁下这身子也不比柜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