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金一诺为红颜(第4/7页)

谷沧海年纪虽小,却也觉得她极为美丽,尤其是双眉微颦,透出一种幽怨悱恻的意思,使人见了回肠荡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默默地踏着圆石走着,那背影一如正面般动人,举止风度都与别人不同。

直到她出林好久,扑山雕刘杰才淡咳一声,纵到路上。

玉面判官吕文俊也纵了出来,两人对面峙立。

刘杰道:“我到此地也有五年之久,却没想到你也在此。”

说时,伸手揭开面上黑布,露出黧黑凶悍的面孔。

吕文俊也取下黑布,只见他胡须甚长,都已灰白,瞧起来一如落魄江湖人。

刘杰不禁一怔,道:“你怎的变成这个样子?”

吕文俊沉吟一下,才叹口气,道:“我十年来出门之时都以黑巾蒙面,平时也没有揽镜自照,但我仍然晓得形貌全非,想来你应当晓得何故变成如此?”

林内四下传出不少长叹之声。

刘杰面上凶光杀气忽然消退,喃喃道:“我当然晓得,我当然晓得。”

谷沧海似懂非懂,但他这刻已没有工夫纫想,原来他泛起去跟许灵珠说话的念头,当即拔步出林奔去。片刻间已奔出梅林,踏上通往冷香楼的道路。

先前远远眺望,还不觉得怎样,这刻身临其境,这才晓得这条道路布置得甚是幽雅。

一路上班花瑶草,凉亭小桥,加上鸟语泉声,教人如在仙境中寻幽探胜,赏玩不暇。

谷沧海放开大步奔去,那道路曲曲折折,盘旋而上,是以瞧不见许灵珠的背影。

不久,已踏上楼前的宽大平地,一条白石铺成的道路穿过花卉树木,白石路的两旁都是茸茸草坪。

他顾盼一下,顺着白石路疾奔,穿过这一片园林,眼前陡然一亮。

原来那座白石筑成的高楼矗立在前面,楼前一片草坪,没有树木遮隔住目光。

这座白石高楼建筑得甚是考究精美,形式古雅,仿佛是传说中的仙山阁楼,里面住着长春不老的仙子。

一个黄衣小婢正在饲喂架上的一头鹦鹉。

谷沧海一现身,那头鹦鹉便叫道:“客人来啦……客人来啦……”

黄衣小婢回头一望,见到是个男孩子,顿时消失了敌意,笑道:“你是谁?”

她长得娇小俏美,神态天真,显然是个没有阅历心机的女孩子。

谷沧海大步走到她面前,面色沉凝,一本正经地道:“烦你上楼通报贵主人,说是江南谷沧海求见。”

那俏丫头怔一怔,道:“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凡是来见小姐的人,都是相熟的。”

她满心说出拒绝的话,而这个十多岁的男孩子那张方方的面庞上,那对乌黑卧蚕眉和丹风眼中似乎极有威仪,而且他十分郑重正经,竟不敢说出那个不字。

她匆匆转身入楼,一忽儿就涌出四个侍婢装束的女孩子,都长得甚是秀美。

她们站在台阶上远远打量谷沧海,低声地说着话。

谷沧海明知她们在谈论自己,可是丝毫不动声色,凛然屹立。

心中却在筹思,待会儿见到许灵珠之时说些什么话才好。

先前那个黄衣侍婢奔出来,道:“我家小姐有请少爷到大厅见面。”

谷沧海拱手道:“谢谢你啦!”

双眉随即紧紧地皱起,露出满怀心事的样子,缓缓走上台阶。

那四名侍婢已经回到屋子里,只剩下那个黄衣少女,他走到她面前之时,黄衣侍婢讶道:“少爷怎么啦,敢是身子不适?”

谷沧海摇摇头,转眼见她十分关心的眼色,便道:“实不相瞒,我正愁着见到贵上之时,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

她微微一笑,道:“少爷是特地前来求见的,难道不是有事跟小姐说?”

谷沧海道:“若是有事我就不发愁啦!”

他突然灵机一动,心想:“我且问一问她关于许姑娘之事,总可以找个话题应付。”

当下问道:“贵上的访客多不多?”

黄衣持婢道:“简直没有。”

谷沧海道:“然则贵上怎肯接见于我?”

她停了一停,才答道:“婢子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故,她经常吩咐过不接见任何访客,叼,或者她记得少爷是谁,所以接见也不一定。”

谷沧海微微一笑,道:“请你前头带路,别让贵上等候过久。”

黄衣侍婢惊讶地瞧他一眼,本想问他为何又不愁没话说,但好像慑于他的威仪,这话竟说不出口,默然转身带路。

那座大厅装饰得十分高雅幽美,正面挂着一幅元代方从义的山水大轴,云树蒸氲,清逸潇洒。

两边挂着对联,写得笔畅墨酣,淋漓尽致。

上联是“来时一见蟠桃熟”,下联是“别后三惊碧海干”。

谷沧海忖道:“这幅中堂和对联都有仙家之气,那画是前代名家手笔,不消说得,这幅对联没有上下款,竞不知是谁所赠。”

背后不远之处有人道:“谷兄似是颇为欣赏壁间翰墨,即此可知非是俗人。”

话声有如黄茸出谷,婉转动听。

谷沧海故意不回头瞧看,道:“原来主人已到,敢问这幅对联可是时贤手笔?”

在他背后的绝色美女微露惊讶之容,道:“不错,那是我一位方外好友的墨宝,你沉着得很,竞不闻声惊顾,难得,难得。”

谷沧海徐徐转身瞧她,微笑道:“小弟素来钦仰王子敬为人,闻声不惊,何足道哉!”

许灵珠更是惊讶,忖道:“此子不但器宇不凡,听他言词似是甚为博学多闻,他明明举出晋代的王子酞、王子敬兄弟的故事自喻,我谈话也不可落了俗套。”

王氏兄弟便是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和王献之两人,微之字子酞,献之字子敬。

他们有一次同坐一室,忽有火警,王徽之大惊走避,不逼取履,王献之则神色怡然徐唤左右扶凭而出,不异平常,世以此定二王神宇。

许灵珠心念一转,淡淡道:“睹君神字,使人有戴安道之感。”

谷沧海大为佩服,忖道:“她也拿晋代人物来作比方,足见博学多才,秀外慧中,当得上第一美人之誉。”

原来晋代的戴安道十余岁时,在宫寺作画,长史见之,叹道:“此童非徒能画,亦终当致名。”

许灵珠以戴安道譬喻谷沧海,正是称赞他才识不凡,终当致名之意。

两人各自晓得对方并非俗流,都生出敬重之心。

许灵珠又道:“说实在话,我那位方外好友以神仙相许,我自知万万当不起,你瞧,他连上下款都没有,正是不留痕迹之意。”

谷沧海肃然道:“令友真是一代高人,当真是不留痕迹,胸襟恬谈,小弟钦慕之至。”

许灵珠泛起一个微笑,艳丽得使人不能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