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武陵未至遇渔人(第4/6页)

休去倚危栏,斜阳已在,烟柳断肠处!”

他的声音虽然苍老,但音调任铭,倍极苍凉,流露出一片去国沉郁之思,无可奈何之慨!

原来这首词,词寄“摸鱼儿”,乃南宋末期大词人辛弃疾四十岁时所作,这辛弃疾年二十三时,自率义军数千人,渡江归来,平生以气节自负,功业自许。历任提点刑狱、转运使、安抚使、大理少卿,兵都传郎等官职,所至理财整军,凌厉振奋。但为当路所忌,未能尽展其才,于是一腔忠愤郁勃之气,发而为词,故此能在回江刻翠之外,几然别立一宗。上述那首词,是他四十岁时所赋,上半闭指出他自己岁月空度,未能尽展长才,胸中极为不平。下半闭表示贤路阻塞,纵然有司马相如的长门赋,(汉武帝时陈皇后失宠,退后长门官,闻司马相如工为文,奉黄金百斤与相如,相如为作长门赋,代陈后表露心中悲怨,汉武帝读后,复幸陈皇后。)也难使主上起振奋用贤之心。他在这一年论盗贼中也说道:“巨孤危一身久矣!荷陛下保全,事有可危而杀身不顾。”又云:“生平则刚折自信,年来不为众人所容,顾恐言未脱口而祸不旋睡。”

所以他词中说:“峨眉曾有人妒,这个一代奇人,不为主上当世重用的积郁,都抒发在词中。”

石轩中脱口叹道:“诗可以怨,怨固宜也……”

渔人墓地回首,股国道:“国破山河照落红,岂只怒而已!咄,你是什么人?”

石轩中施了一礼,道:“老丈请了,在下石轩中,有所求而来此,未知老丈是否可指点明路?”

渔人道:“你想求些什么?莫非要遗臣孽子的头颅?”原来此时正是康熙后期,一般心存明室的孤忠遗烈,大都隐退各地,以避提骑耳目。

石轩中道:“老丈差矣,石某虽不预闻天下事,但也不至作异族鹰大,同室操戈,在下此来,乃因一好友身罹重病,问得此地有位隐士,合就石螃丹灵药,欲来求取,以救做友一命!”

渔人道:“你那贵友可是大明忠臣遗育?”

石轩中摇摇头,渔人道:“那就体提了!”说完,回首垂钓。

石轩中恳求道:“但盼老丈指点明路,在下感恩不忘!”

渔人自去垂钓不理睬他。石轩中耐着性子,不住好语哀恳,那渔人只是不理。

石轩中坚毅过人,并不灰心,静静地立在那渔人背后,一直站了半个时辰。

只见那渔人老是将上钩的鱼,放回江中,他心里不禁奇怪起来,更要看个究竟。

又仁立了半个时辰,陡然那鱼丝猛动一下,水面翻起一个大漩涡,红光一问。跟着,那鱼丝扯向江心。

渔人此时神情紧张,立将起来,手中的书抛在地上,双手持竿,前臂筋骨虬突,似是用力把持。

那鱼丝忽走忽停,阳光照耀中,映出闪闪金色,不类平常鱼丝。石轩中益发好奇地注视着。

江面上又翻起一个大漩涡,红光一闪,直游出去。石轩中这时看得清楚,原来是尾大鲤鱼,浑身红鳞闪闪,煞是奇观。这尾鲤鱼怕没十多岁小童般大,只见它一个劲)L回腾挣扎,激起满江波涛,水花冲天。只一刻,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沾湿了!

石轩中斜眼一觑,见那渔人已渐呈不支,脚下直陷入干上岸地去。那鱼丝扯得华直,看来快被那鱼震断。渔人面上沁出汗珠,表情显出十分着急二他眉头路皱,计上心头,捡起一枝枯枝,修地探身搭在那鱼丝上。

那渔人立党手上一轻,只见那尾大鲤鱼仍在江心翻腾,同时又注意到石轩中那技枯枝,不住地震动。看清楚是用内家真力,传到那鱼丝上,只在这微小的震动幅度中,便消却了那鱼扯之力。不由得既诧且佩,凝目无语。

石轩中道:“老丈,这尾鲤鱼有用处么?”

渔人道:“有用处,有用处,烦老弟你帮忙捉住!”

石轩中见渔人叫他做老弟,心中一笑,道:“这个可以,但老丈也得助我!”

渔人无奈道:“好吧!你先捉上来,我便将那人姓名居处告诉你!”

石轩中日首,见那渔人面有诡异之容。眼珠一转,道:“请老丈先告诉我,在下立刻把这鱼提上来!”

渔人此时深恐再说下去,那鲤鱼逃掉了。只好道:“好罢!我告诉你,你替我提鱼,彼此扯平,你说公道不?”

石轩中点头,道:“这样甚公道。”

渔人道:“你欲寻访之人,就住在黄土庄上,自称为愚望,复姓公孙,单名步,日常社门不出,你到那庄上一间便知。”

石轩中称谢一声,左手接过鱼竿,抛掉枯枝,运劲力一扯。那大鲤翻腾正急,墓地被他扯近半丈,差点高水,倏然红尾一摆,急急沉入江底。

石轩中暗中运劲,待大鲤下沉之势稍衰,乘隙一扯,双手交替收丝。眨眼之间,红光一闪,那大鲤已被扯出水面。说时迟,那时快,石轩中已经将手臂往后方空中一挥,那尾重逾百斤,体大加重子般的红色大鲤鱼,已随着他的手挥处,疾飞上来,抢向身后的岸土上,发出叭贴一声大响。

两人忙回身看时,大鲤鱼已不会跳动,只剩下那蒲扇般大的尾巴,微微摇额,日光之下,满身红鳞,光华耀眼。忽然两人都呀地惊叫出来,一宗岔事惊人,使这两人都愕然瞪眼。

且说石轩中和老渔夫两人,定睛看清楚那尾红色大鲤鱼时,都禁不住惊异得叫起来,原来那尾大鲤,腹部露出一条四五尺的大维,尚有些肠脏流出来。渔人急不迭走过去,俯首观察。

石轩中也走近去,见那渔人两只手在那些残余肠脏间乱摸一气,也不嫌污秽。便问道:“老丈,你找什么?这鱼怎会被剖开肚腹的?”

那渔人像听不到他的话,仍然在那堆肠脏问乱翻,甚至撑开鱼腹去看和摸索。良久,渔人失望地立将起来,回首瞪着石轩中,满面怒容。

石轩中见他发怒得想打人模样,不觉退了一步。

那渔人到底没有动手,倏然俯身揪住那尾大鲤鱼的鳍,根恨地大叫一声,身形一转,两臂扬处,那尾大鲤鱼凭空飞起,噗咽一声掉在江中。那渔人墓然又狂笑连声,仰天厉叫道:“愤愤苍天呀!我十年心血,付诸流水……

咳!今古兴亡皆气运,我胡为乎泥徐中?……胡为乎泥涂中……”

渔人一面嘶声大叫,一面又狂笑着,竟沿着江边一路走去。石轩中张目结舌,呆立在那里,目送这渔人发狂般走了。过了好一刻,那渔人已不见踪迹,笑声叫声也听不到了。

他如从梦中醒来,低头看看地上,残断的肠脏弄污了一大片沙地,腥气刺鼻。他茫茫然移步离开,走到那匹马处,一手牵了缓绳,便向那黄土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