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八章 杀机犹存(第3/3页)

萧平旌摇头,“不是……这个地点很好。只是这样一来,对方未必敢冒险动手,回京之前肯定就抓不到段桐舟了,我这心里有点不舒服……”

纪琛安慰道:“二公子的心情我明白,但总归是先保人证入京最为重要。端掉了幕后的大人物,段桐舟这样的打手,迟早都逃不掉。”

他说的这些其实萧平旌都明白,想想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也只能点头叹了口气,“纪将军说的是,总得分个先后主次。”

越是临近京城,可预估的行程便越精确,最后一晚的宿营地决定下来之后,纪琛多日来的紧绷总算稍稍松缓了些,当晚一不小心差点睡过了头,次日天光大亮才被元叔摇醒,让素来不够厚道的萧平旌笑话了许久。

启竹溪位于金陵西北方,山谷内地气潮暖,常年青翠,又有秀岭清流,风光上佳。萧平旌是京城子弟,当然对这周边更为熟悉,纪琛便请他在东谷选定了一块缓坡扎营,将囚车背靠崖壁而停,至此折弯的溪流刚好围绕两边,唯有面东的一条出入口,也排下重重精兵布防。

一切安排停当,已是日影西斜,光线暗沉,营地四周的篝火熊熊燃起。

趁着还剩最后一点天光,萧平旌来到囚车旁又看了看。张府尹依然靠着栅栏垂首而坐,面向崖壁,将身体蜷成一团。

纪琛巡视了营地一圈,也走到侧旁,冷冷道:“他这一路嘴倒是咬得够紧,也不知道这么护着幕后的人,究竟能得什么好处?”

萧平旌的眉尖轻轻跳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元叔带了两名亲兵过来,用一块大大的毡布将整个囚车盖了起来,道:“我上了年纪觉少,上半夜我来守,请纪将军和二公子先休息吧。”

入京前只剩这一夜,当然是对手最后的机会。纪琛和萧平旌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都打定了主意要熬满一宿。东面走动警戒的岗哨后有一块巨石,纪琛将披风铺垫在上面,盘腿静坐。萧平旌则选了临水的一面草坡,抱剑和衣而卧。

萧元启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想显得自己不耐劳苦,也离开睡卧的车厢坐到外面,裹紧披风,仰首看着头顶繁星点点。

当夜背崖无风,冬日又无草虫鸣叫,整个营地一片安寂,只有篝火爆裂与溪流轻潺的微响。

这位莱阳小侯爷熬到下半夜,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间便靠向了身后的车轮,歪头睡了过去。

将他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的,是远处萧平旌的一声厉喝:“什么人?”

萧元启本能地翻身而起,只觉得眼皮酸涩,视线模糊,急忙伸手揉了两下,这才隐约看见囚车背后的崖壁上,有一道黑影飞速直落,准确地落足于囚车顶部。

守卫在旁的长林亲兵们反应快捷,齐齐跃身而起,但黑影早已抢到先机,一抬手洒出数枚利刺,呈分散状直射入囚车内,刹那间便将蒙在车体上的厚毡布打得如同筛子一般,接着腾身闪躲过第一轮攻上的长枪,在空中时又击出数枚利刺,从侧面再次穿透毡布击入囚车内,之后向东几个纵跃,一直前冲到篝火堆旁,方被一众精兵团团围住。

萧平旌先顾不得他,与纪琛同时直扑至囚车前,一齐看向毡布上密布的小洞。这样全角度的攻击,无论车内的人是何姿势,恐怕都难以幸免。

已经完全清醒的萧元启这时也冲了过来,失声道:“怎么会这样?就算他能攀崖而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就直接找到了囚车的位置啊?”

萧平旌面如寒霜,转过身,冷冷地看向已在重围中亮出面容的段桐舟。

对着四面林立指向自己的兵刃,这位琅琊高手虽然已是无路可逃,却并无惧色,反而在唇边挑出一抹笑意,露出得手后的愉悦,“我潜随多日,为的就是这一击。没想到运气居然这么好,二公子也很意外吧?”

萧平旌抿着唇角定定看了他许久,淡淡道:“说句实话,倒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意外。”

话音未落,他手中宝剑斜挥,将囚车上的毡布一挑而开,只见车内落有数枚利刺,却并无一人。与此同时,张府尹由数名长林亲卫看押着,从林奚的马车旁被推出,仍是半垂着头,面色死灰。

这一结果不仅令段桐舟瞬间变了脸色,连萧元启和纪琛都有些瞠目结舌。

“我明明看见元叔……”萧元启神色茫然,努力回想着,“那之后也没人动过啊。”

纪琛似乎也心有余悸,强迫自己稳住情绪,随之追问道:“是啊二公子,你什么时候把人移开的?居然连我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萧平旌扬起下巴想了想,手指抹过自己的剑锋,“大概就在我想通他为什么要先杀钱参领的时候吧。”

萧元启立时又吃了一惊,“你已经想通了?是为什么?”

萧平旌的眸色微微冷了下来,“能招认出京城里那个名字的,只有钱参领和张府尹两个人。云大娘告诉我,钱参领孤身一人在大同府,并无家眷。这样的人一旦发现自己反正要死,只怕没有什么办法能逼他护着幕后的人。”他紧紧盯住段桐舟的眼睛,语调十分肯定,“所以那唯一一次出手的机会,你选择了先杀钱参领,而把尚有妻儿弱点可以威胁的张府尹,留给了你的同伴来处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挑起眉梢,将视线慢慢转向纪琛,“我猜得对吗,纪将军?”

纪琛漆黑的瞳孔猛地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