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伤心人 第十二章 怪鸟怪飞(第3/3页)

他像一只飞在空中的游鱼,兼得鱼鸟之长。

他时常在山上跃下来——我还以为那傻子是跳崖自尽,吓得我!原来他只是依着山壁,从一座石岩跳到一座岩石,或藉下堕之势从一块岩石跃落到另一块石岩去;有时候,他是滑翔而下,就似万古云霄一羽毛;有时候,他叭的一声掉下去了,我赶过去看的时候,那像一块石头的,就是他。他蹲在那儿。

他学飞!

开始的时候,他就似一只笨鸟。

到后来,我愈来愈发现他不笨。

他只是怪。

笨的是我。

独自得其乐,而我只在看他的作乐。

他飞过长空时,影子投上地面、树上,像一只大雕,威猛的安静,像已经飞了几千年似的。

“飞”完之后,他也会偶作歇息,那样子,就似虚脱了一般。

终于,有一天(究竟是过了多少天,我也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山头已没有了皑皑的白雪,枯枝梢已长满了绿色的新芽,渐渐的,水从比一切都暖而变成水比一切都凉了),我忍不住去请教他,为什么要飞?怎样才能飞?

他问我:“你不是会飞吗?”

我说:“我又不是鸟,怎么会飞!”

“对,你是鸟,你不会飞;”他指了指正在翱翔蓝天乘风自在的鸟群道:“他们是鱼,所以会飞。”

天。我终于明白了。原来鸟是鱼,鱼是鸟。

我只有沉住气问他:“它们是鸟是鱼,那么,我们呢?”

“这里只有鸟和鱼;”他笑了,望望茫茫云海,笑得非常慧黠,“哪有我们!”

我一路走下山去的时候,一路在想:离开他吧。离开这见鬼的地方,见鬼的鸟,见鬼的人!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高手、一位剑手——不,他根本就不是人!

下到山脚,顺着蜿蜒的流水,还是那道茫茫的老农溪,啊,我不经不觉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那水畦里还有鱼。

有群顽童要把他们捞走。他们把鱼扔在沙石上,看它们因缺水挣扎而大乐。

我跑过去,像抱了个火球(想必是样子也很难看吧?大概像个自深山里失足跑了出来的野人吧?),把顽童赶散。

他们边溜边哭边叫:“疯子来咯!疯子疯了,要吃入唷!”

我不管。

我把鱼放回水畦里。

——他们怎可以那样对待那些鱼?

——他们怎能这样对待我!

这时候,我就听到一个声音,就在我身旁温和的说:“不必放到水畦了,把我们放回河流去吧。我们的伤,都已好了,我们又是鱼了。”

我听他的话做了——虽然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那大概就是因为他的话令我共鸣之故吧?可是,共鸣之余,我觉得我在游,我在飞,我不似过去寂寞,也不像过去的将来迷惑。我觉得我们在岁月流转里乍逢初识,但却在刹瞬之间永远相知……或许,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就在横山十八和白小痴把鱼放回河流去的时候,不远处却有三个人,经过一段的时间的注视后,又喁喁的交谈起来。

“看来,我们白紧张一场了;”纳兰语音里有一种微带倦意的欣慰:“他们并没有打起来,而且,还成为他们一生里肯定是空前恐怕也是绝后的知交呢。”

“不。”方柔激却有不同的看法,“一早就打起来了。不过,‘浮一大白’神功不着形迹、超神夺巧,不战而屈人之兵、甚至不动而制敌机先,横山十八雄豪一世,却是连败了也不知。”

“他是败了吗?”纳兰微笑,“他是悟了吧!”

“败了悟了!”忽听一声虎吼,“怎么他们做的事,你们说的话,我都总是看不懂、听不懂!”

气得在那儿虎跃龙腾的正是豪侠章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