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伤心人 第五章 父子(第2/3页)

邵雅子这个镇守太监,贪暴恣肆,邑井无赖多投在他门下,土豪恶霸多与之倚势为奸,横索行旅之资、强买民物、不付价钱,或把民产强置为官物,且独擅马市、垄断粮食。邵雅子心知肚明,再过一年,自己就要任满,北调回京后,需付大量贿赂才能有望速获提携,心里一急,于是更作无孔不入的大事搜刮,洪淮甲就是他手下“头目”之一。

至于对住在“小隐丘”上章氏兄妹,邵雅子早闻说章大寒不肯投效,早有心除去,但又怕万一给章大寒这凶神恶煞逃脱,自己得要寝食难安,故设计使手下带叶激雁路经翠溪,料定这登徒子必垂涎章小寒美色,让索家的人来替他收拾章大寒。

不意杀出一个纳兰,邵雅子索性将计就计,让纳兰和章大寒自相残杀,可惜计未得逞,还听说章大寒在扬州杀了同僚张回庆,这消息可使得邵雅子越发心惊胆跳,时时惕惧不已。

可是怕归怕,提防归提防,邵雅子恣意行乐惯了,又怎么制得住意马心猿?

他虽属司礼监,半路出“家”,实则未曾阉割,财能通神,这种宫奴绝非少数,皇宫早已污烟瘴气。邵雅子一样有老婆子女,而且强抢民女,妻妾多达六十三人,打死虐废的,还不计其数。

这晚月圆,他原要到醉月亭赏月,但怕风寒,便只上了琼秀楼,把几名地方县官一众妻妾,全召上楼侍酒,饮至中夜,忽听月茫茫的远处,一声厉吼,既似彪啸,又似枭嗥,邵雅子听得全身一震,当啷一声,酒盅落地,碎了冰花。

“这是什么声音?”邵雅子颤声向。

他身旁的头目洪淮甲尚未回答,啸声已迅即到了琼秀楼下。

继而响起的是叱喝声,然后鬼哭神号。

洪淮甲心中打突,道:“禀大人,可能是他来了……”

邵雅子一懔道:“他!?”

话未说完,章大寒仗着“寒食神剑”,已一路杀了上来,势如出柙猛虎。洪淮甲当邵雅子的奴才,本身也在江湖上混过的,外号“一把火”,手底下不仅有两下子,而且心机深沉,当下提啸一声,一时间,楼上楼下,涌现了不少人。

这些人,有的是原先埋伏的东厂番子,有的是当地土豪劣绅的护院保镖,邵雅子是他们欺压百姓的靠山,自然不能令他受伤受损,这些人试图藉此立功,争先恐后,要杀章大寒。

这些人手底下决非庸手,其中有绿林高手“疯棍”薛孤春,黑道高手“连根拔起”迟日非,把总周升、太监廖堂派来的高手“伤人剑客”何化,还有洪淮甲自己的结义弟兄“孤魂书生”、“野鬼道人”,以及六扇门的硬手英风扬,都是名震江湖的角色,“一把火”洪淮甲早就知道章大寒既未杀纳兰,定不甘休,凡邵雅子出行之所都布下天罗地网,以斩草除根,不过见章大寒杀上楼来的声音,不禁也有些胆战心惊。

章大寒一路杀进来,每十步至少杀三人,但每杀一人,敌人至少增多五人。他奋勇向前进,杀上楼来。

每上一级,必杀一人。

每杀一人,对方的高手必增二人。

这由不得章大寒不心寒。

——敌人究竟有多少?

——怎么对手的武功越来越高?

他刚想到要逃,却反而猛进,已杀四人,已冲进第二层楼。

楼有五层。

邵雅子就在第五层楼。

这时,“孤魂书生”和“野鬼道人”都已出现,两人联手,坚守梯口,不许章大寒再进一步。

后有追兵,喊杀连天,楼外还有弓弩手伺伏。

——此刻的章大寒,心里有没有后悔不断纳兰所言?

章大寒不退反进。

孤魂、野鬼两人都抵受不住这豪汉的猛冲。

章大寒一上第三层楼,就吃了薛孤春的一记闷棍。

这一棍打得他连吐两口血。

但他一剑把薛孤春斩而为二,再杀上第四层楼。

洪淮甲和“伤天剑客”何化奋战力阻。

章大寒连中了何化三剑,他只还何化一剑,何化立即自四层楼摔了下来,永远都起不来。

章大寒杀上第五层楼。

邵雅子吓得脸无人色。

但“连根拔起”却拼护邵雅子。

把总周升的重兵,全布伏在此。

章大寒情知只差一步,便能杀掉邵雅子。

可是就差那么一步。

他越不过周升的布置,也冲不过力大无穷的迟日非。

他突如出海蚊龙,急退。

退时还一剑杀了逼过来的捕快英风扬。

待他退到楼下,几已成了一个血人。

洪淮甲大喊:“拿住他,杀了他,都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人人都怕这战神般的章大寒。

不过人人都拼死上前要取他性命。

洪淮甲的兵器是一把燃着了的火把。

他护在邵雅子身前,知道自己今晚立了大功。邵雅子必会对他感恩图报,自己可是富贵荣华享用不尽。

——一次拼命,就可一辈子好命,这种事绝对干得过。何况他不是自己去拼命,而是叫手下去拼命。

他站在楼上,指挥孤魂书生、野鬼道人率卒追击,另外已遣人火速去衙门通知索元礼那儿派来的五大高手,让援军布下天罗地网,决不让章大寒逃出重围。

他布置妥当之后,十分得意,向惶措中的邵雅子凛道:“大人,章大寒只是强弩之末,卑职定要他插翅难飞。”

邵雅子仍是一脸惊惶之色,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洪淮甲心想这位公公未免恁地胆小,正想安慰几句,忽见邵雅子眼瞳里反映出自己身后还有一人,当即吓了一大跳。

他连忙返身应敌。

只见一名潇洒清秀的年轻人,布衣芒鞋手拎七尺长剑,剑无剑镡。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势,使这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洪淮甲,几乎滚下楼去。

这青年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后头。

洪淮甲好不容易才敛定心神,心忖:可不能在邵雅子面前失威。当即戟指怒道:“你是谁!?干什么!?”

青年只冷冷的看看他,向邵雅子一指道:“我要杀他。”然后问:“你就是‘一把火’洪淮甲?”

洪淮甲强作豪勇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放肆!”

青年淡淡地道:“哦,原来就是淫人之妻,而杀其父、进占其财、再夺其产的洪头目。我是纳兰,倒不妨今儿个连你一并杀了。”

洪淮甲大吼,令左右上前诛杀纳兰。

纳兰剑快,第一剑己削断了洪推甲的火把。第二剑把迟日非逼出窗外,第三剑已刺穿洪淮甲的咽喉。

邵雅子大惊,跪下,妻妾全哭成一团。

纳兰剑指向之。

邵雅子全身发颤,哀告求饶:“壮士饶命,我有妻妾儿女,你杀了我,教他们哪儿投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