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猫妖秘 第八章 每人心中都有只猫妖(第2/4页)

袁昇忽然抬眼望向黛绮:“你怎么了,为何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黛绮脸色微红,下意识地捏紧了袖中那件象牙雕件,哼道:“我能怎样,你老人家调兵遣将,也没什么事安排到我头上!”

夜已深,幽深宽广的相王府后园更显静谧,一间精致的暖阁内兀自灯芒闪耀。

“既然深夜来访,必有要事,带他过来吧。”说话间,相王世子李成器蹙眉踱出了暖阁,缓步园中,在一座五角小亭内坐定。

藏蓝色夜空间有几片莲花云,月辉被遮得忽明忽暗,园中的花树亭台便都有些飘忽浮游之感。这一切像极了当前的形势,先帝龙驭宾天后,朝局就是这样云谲波诡,飘忽不定。

除去并不主事的少帝,现在的相王已是韦太后之下,朝中名义上的第二号人物。但身为相王世子,李成器却深知,历朝历代的第二号人物往往是最危险的,再向上一步往往不可能,而稍有措置不当就会从万仞之峰摔落,摔得粉身碎骨。所以他这几日都没有回五王子府,千头万绪的事情忙得他双眼泛了血丝。

正寻思间,一名亲信带着吴六郎赶了过来。

“你就是吴六郎?深夜来此,看来定有要事?”李成器借着五角亭内高悬的宫灯,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相貌普通的中年。这是辟邪司中最不起眼的人物,却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末将吴六郎,见过世子。”吴六郎急忙行礼,沉声道,“启禀世子,大事不好了,就在片刻之前,袁昇刚刚做出了一番布置……”

“什么?”听罢吴六郎的话,李成器几乎要拍案而起,“胆大包天!袁昇居然要来劫相王府?他这么肯定老三关押在相王府内?”

“末将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吴六郎缓缓摇头,“但他已将行动定在了明晚子时!瞧他那样子,似乎胸有成竹,好像他……”

“怎样?”

“末将以为,袁昇似乎对相王府颇为熟稔,必然是有内应。”吴六郎那张老实巴交的脸上堆满忧急之色,“特别是,他说自己得过瞿昙大师的真传,相王府内这座奇妙法阵,天下也只有他能轻松破解。”

李成器眸中闪过一缕阴郁,尽力让自己不露声色,哼道:“你匆匆赶来,有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决计没有。现在袁昇正被朝廷通缉,末将自称是来探听风声,现在我是他唯一的耳目,料他不会怀疑我。末将是个极谨慎的人,只怕王府内有他的内应,所以特意易容改装,直到见到世子才袒露身份……”

“明晚子时……”李成器沉吟着,目光越发阴沉。

“启禀世子,袁昇此人机诈百出,又精通阵法,决计不可小视,最好早做定夺。末将还可以将辟邪司的几处藏身暗宅都提供出来,咱们相王府最好先发制人……”吴六郎那张永远老实巴交的脸俯得更低。

李成器点了点头,舒了口气,道:“你现在先回去,尽量稳住他。到时候,你只管按他的计策前来……”

吴六郎恭谨地叉手:“谨遵世子号令,末将告退。末将本是铁唐中人,但只是龙象虎豹鹰五卫中最末一等的鹰卫,级别太低。当此十万火急之时,不得不越级来此,破了铁唐的规矩,还望世子海涵。”

“你做得很好,”李成器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你已不是鹰卫了,而是虎卫!”

银光一闪,李成器丢给他一道镀银铜牌。

吴六郎望见银牌上雕刻的威武虎头,大喜过望,长揖道:“属下甘为世子效命,万死不辞!”再不多言,转身大踏步地去了。

李成器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愈发阴沉,挥手唤来一名侍卫,低声道:“跟上他,全面监视,一刻不要错过。”

侍卫领命,悄然掠出,如一道幽灵般消逝在浓浓夜色中。

“老三,你的左膀右臂袁昇,果然对你忠心耿耿呀。”李成器仰头望着广袤苍穹长吁了口气,“不过我们的麻烦越来越多了。来人!”

他猛一拂袖,带了三名侍卫,出了五角亭,疾步赶向后园一处假山。

这时,一道人影悄然从亭外的竹林暗影处探出头来,鹰隼般的目光紧紧锁住李成器的去处。

“你看看,你的辟邪司都是些什么人?”

就在后园一座不起眼的假山内,有一间别有洞天的暖阁。暖阁设置巧妙,没有窗,进出的门户也被曲折的山洞遮住,所以阁内灯火通明,假山外却看不出一丝光亮。

此刻阁内三人,一坐一卧一立。坐着的是相王李旦,立着的是世子李成器,相王的三子李隆基却横卧榻上,醉眼斜着望着父兄,一脸傻笑。

相王顿足大骂着:“老三,你不安分,你手下辟邪司的那些人,个个也不安分。除了那个无足轻重的吴六郎,算上陆冲,没一个识大体的!”

李成器叹道:“我们对袁昇出手,让他入了御史台狱,对他是一种试探,更是一种保护,可惜他不知深浅……”

“大哥,原来你让人家身陷囹圄,倒是一副好心肠啊。”李隆基大笑三声,忽又大叫起来,“父王,让儿臣前去吧,袁昇他们到底是效忠李唐的力量,我们何苦这样自断手足呀!”

“三弟,你不要执迷不悟,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李成器叹道,“先帝突然驾崩,形势如乌云压城,而此时袁昇却盘桓于安乐公主府内数日不出,其心难测。我们这不是自断手足,而是断臂求生。”

李隆基忍不住从榻上翻身而起:“袁昇为何这样做,何不深究一二,如此骤下杀手,如何聚拢人心?”

李成器缓缓摇头道:“这时节,哪容我们去深究、去查问?那是优柔寡断!我们要聚拢的人,也是全力效忠李唐之人,而不是袁昇等辈,不懂规矩,胆大包天。这种人才最可怕,我们必须及早出手,除恶务尽。”

“他们不是恶!”李隆基一声怒喝,猛然将手中的酒壶摔在地上,“恶的人是宫里面那位,她随时会对咱们动手,我们若还这样坐以待毙,到时大祸天降,我辈再无谯类!”

两个儿子吵得不可开交,甚至三子还怒冲冲地摔了酒壶,算得上以下犯上大不敬了,但相王却并不恼怒。

跟他那位刚刚驾崩的皇兄李显类似,相王李旦也是成年后就生活在母皇武则天的巨大阴霾下,养成了温暾随和的性子,这时只是念起了惯有的唠叨语:“老三,要冷静,要沉稳。我现在还是摄政王,韦后、安乐、宗楚客他们能把咱们怎样?所以最大的麻烦绝不在宫里,而在我们自己人。袁昇他们都是豪杰英才,可他们已经失控了。这恰恰说明他们骨子里都是乌合之众。李唐江山万代,重铸贞观辉煌,绝不能靠这些乌合之众,更不能靠你那些专打马球的下等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