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衣人悄然降临

凤九娘大惊,这又是什么说法?不指名,不道姓,只告知职业,还属三教九流。

吴白冷冷看了凤九娘一眼,与水云一同将绳子牢牢地拴于身后的大树上,自己也紧紧地将余下的绳子握在手里,生怕它再次松掉。

“你究竟叫什么?为什么来这儿?”凤九娘惴惴不安,大概就是因为山崖下的那个不知底细的人。那团白色的影子如同白无常一样,来自地府,却又洞悉尘世之事。

那人没有回答。

吴白与水云拉着绳子,黑黑也过来拉着,拉了半天,拉上来的却是孟婆婆的尸体。

凤九娘叫了一声,连连后退,脸色惨白。

黑黑也愣了,硬着头皮将绳索解下,这才明白方才摔下去的就是孟婆婆的尸首,而山崖下的人一心要把尸首送上来。

此时,山崖下面的那人又发话了,要山崖上的人抛下绳索,拉他上来。

黑黑三人又开始拉绳子,这次轻松了一些,感觉那人似乎在攀爬。因为他们听到了岩石滚下之声。每爬一步,凤九娘的心就莫名冷上一分。她慢慢地后退,不敢上前。

所有人屏住呼吸盯着绳索,直到看见一只手。那人已经轻巧地翻了上来,他穿着一身白衣,慢慢直起腰身,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众人这才看到他的样貌:白衣白帽白围巾,腰间有一柄剑和一把扇子。这人长得清秀,很是俊朗。换作普通老百姓,攀爬上来定要大口喘气,但是此人很不一样。他淡然地站在山崖边上,面露微笑,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友善,但目光犀利,像是从天边走来、通晓世间之物的仙人,仿佛活在世界之外。

凤九娘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眼前的这个人面目表情明明这么温和。

众人居然同时沉默了。

白衣男子只是笑笑,刚要说话,却被一声猫叫声打断,众人这才发现,他的怀里居然窝着一只白色的鸳鸯眼小猫。小猫看了看众人,迅速从怀中爬出来,攀到了主人的肩膀上。

水云惊喜道:“好可爱的小猫!”

“它叫吹雪。”白衣男子笑着将猫递过去给水云抱。

黑黑先反应过来,用吃惊的口吻问道:“莫非,公子就是,易……易……”

“易厢泉。”

易厢泉规矩地行了礼,对黑黑笑道:“定是夏乾与各位说过,惭愧。”

凤九娘挑眉问黑黑,突然有些结巴:“你、你认得这个人?”

黑黑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厢泉,面上是惊讶之色。水云、吴白亦是目瞪口呆。良久,吴白才问道:“你就是……夏公子的怪人朋友?他拼命念叨,说你会从天而降。”

水云却看了看山崖,接话道:“谁想到是从地下爬上来!”

水云说话直,易厢泉听了先是一愣,随后温和道:“他总爱吹牛,你们不必当真。我路过此地,见山崖下端有老人尸首,就想办法带上来。死者为大,至少先把老人家安葬了。”他脸上皆是平和神态,感觉很是和善,三个小辈一看便觉得他是好人,何况他还是夏乾的朋友。几人叽叽喳喳说了几句,又忙着去后院抬棺材。

他们在一边忙着,易厢泉却突然转身看向凤九娘,脸上挂着礼貌的笑:“不知夏乾在何处?”

凤九娘听后,脸上抽搐了一下。这个人年纪轻轻、模样清秀,看起来温和有礼、毫无害人之意,可凤九娘就是怕他。

因为这一句“夏乾在何处”不问别人,独独问了凤九娘。

凤九娘一时没开口,待反应过来,却生怕自己做贼心虚,遂赶紧道:“不巧,他今日清晨刚离开。”凤九娘说话明显底气不足。

易厢泉的目光冷了下来,把头转过去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屋子。饭厅的门敞开着,饭菜被吃了一半,碗筷四双。良久,他开口:“夏乾何时离开的?”

凤九娘迅速道:“清晨,已经说过。”

“具体时辰?”

凤九娘慌张:“我记不清了……”

“那你是看见他了?他临走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我——”

“也‘记不清’了?”易厢泉的目光如刀,看向凤九娘。片刻之后,他转身看了众小辈一眼,用波澜不惊的口吻道:“诸位皆不记得?”

几个小辈合力将孟婆婆放入棺中,黑黑上前,斜眼瞥了一眼凤九娘:“我们昨日喝醉,今日太阳高照醒来,夏公子已经不见了。”

凤九娘悄悄侧过脸去。

易厢泉快速地、不易察觉地扫了大家一眼:“他的行李呢?他昨日可曾说过要走?”

吴白点头:“行李不在了。他说过要走,但是——”

“但是想不到走得这么早。”凤九娘接话道。此时,厢泉的目光一下子投向凤九娘。清澈如泉水的目光,凤九娘觉得自己的影子映在他的眼睛里。

易厢泉问道:“只有夫人看见夏乾离开?”

这“只有”二字略重了口气,令凤九娘心生不快。她点头道:“对,我亲眼看他离开的。夏公子也是担心曲泽姑娘的安危,急着报官,这才冒险攀山离去。公子还是进屋来坐吧,天寒露重,伤了身体不好。”说罢,她给黑黑一个眼色,招呼易厢泉进屋。

而易厢泉却没动。他的表情依旧温和,若不细看,难以发现他温和的脸上挂着一丝凝重。

“曲泽怎么了?”

黑黑明白,易厢泉这样问了,定然也是认识曲泽的,便急急汇报:“她失踪了!”

“如何失踪的?”

“半夜,”黑黑咬了咬嘴唇,“我们都睡觉了,她就没了人影!夏公子担心她,就打算去报官叫人来搜山。如今也不知曲泽姑娘是生是死——”

“她活着。”

易厢泉吐出这三个字,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四周。

众人听闻三字,皆是一惊。吴白瞪大双眼:“‘她活着’,什么意思?”

易厢泉点头微笑道:“她已经平安抵达不远处的县城,应当在医馆医治,惊厥受寒,应当无碍,你们大可放心。”

他此话一出,众人更惊。水云诧异道:“她、她出村了?怎么可能?她是飞出去的?”

“怪就怪在,”易厢泉依旧笑着,“连她自己也不知如何出村的。我在来这里的路上,见寺庙一旁的林中躺着一个女子。上前一看,竟是曲泽。待她醒来,我便让车夫送她去镇子上看诊。”

易厢泉说毕,又看向凤九娘。凤九娘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赶紧道:“进屋吧,你明日可同夏公子一样,爬山离开。”

易厢泉看她一眼,目光温和却有穿透力:“他真的走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凤九娘却越发害怕起来,没有说话。

黑黑在一旁问道:“曲泽姑娘可还好?她没说村子里发生的事?”